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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黑夜中,赵矜冉看不见那人上扬的嘴角。赵矜冉只是听见了那人的叹息,在清亮的笑声里,像学生时代警官学院后山的爬山虎,一簇一簇,牵累出层层的暗,密不透风,是要把人狠狠地窒息其中万劫不复的。以至于很久以后,赵矜冉会想,或许便是从那一夜开始,当他在暗夜里扶起叶海摇摇欲坠的身体,双手抚上那被血液浸透的肩膀开始,他便再也放不下这个叫做叶海的男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只要是他在的地方,他便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而当时,叶海只说了一句话,他笑着攀上赵矜冉的肩,说:“瞧,你还是来了。”作者有话要说:两三年前的作品,想改都不知道从何下手。☆、疗伤疗伤赵矜冉递上一条温湿的毛巾,皱着眉看这人满身的血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轻易让他进了这屋子。赵矜冉的出租房不是很宽敞,蜗居一处,一室一厅,浴室和厕所没有分开,没有独立的厨房,迫使主人把唯一的房间改造成了临时的厨房,卧室也就和客厅融为一体了,幸好赵矜冉是个对生活不曾苛求的人,在简约的生活环境里,向来自得其乐。而此时,客厅那张半新的白色软床上,这屋子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位客人正拧紧了一对好看的眉,试图为自己解□上早已污损不堪的衣服。伤在右肩,叶海左手绕上右肩数次,仍然无能为力,甚至扯动了伤口,换来一阵极力抑制的吸气声。赵矜冉看着叶海被冷汗润湿的额,那人高挺的鼻尖处细密的汗珠在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的反射下,晶莹闪烁,肩膀、胸口、腹部,暗红的血渍有的凝结成块有的仍然湿漉漉一片腻滑,赵矜冉叹息,放下毛巾,替叶海分开外套的纽扣,缓慢而细致地剪开伤口处的布料,托住他的右手,慢慢退下这件惨淡血腥的衣服。赵矜冉用毛巾轻轻擦拭叶海满身的血迹,用来临时止血的布料已被鲜血浸得透湿。赵矜冉开口说道:“我送你回家吧,你的伤口必须处理。”叶海缓缓摇头,尖尖的下巴淌下一滴汗。不能去医院,登记手术的话马上会引来一批警察,叶海又不愿意回家,赵矜冉为难了,叶海的情况不容乐观,肩膀里的子弹必须取出来。赵矜冉换了一头干净的毛巾继续为叶海擦身,脑海里开始回忆当年警校自救课程的枪伤内容。叶海的左手突然握住赵矜冉为他擦拭身体的右手臂,掌心灼热,他说:“赵警官,麻烦你帮我取出子弹。”赵矜冉学过急救,在警校的时候老师就曾严肃地教导过他们,枪伤是高能量损伤,它的特点是进口小,出口大,而且形成负压,易将周围的异物、致病菌带入体内,坏死组织与周围正常组织界限不清,所以处理时要非常仔细。从厨房找了把尺寸适合的餐刀,用酒精浸泡了放在打火机上细细烤匀,等药箱里的镊子也消过毒了,赵矜冉让叶海对着灯躺好。叶海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天花板,赵矜冉扯过床头的枕头递给他,轻声嘱咐,“咬住了。”叶海脸上血色全无,勉强微笑,“我撑得住。”赵矜冉拿捏稳力道,从叶海的伤口上面划下去,划出一个小伤口,刀刃□去,向里挖,撑开了伤口,用镊子夹出镶嵌于血肉中的子弹,接着挖开伤口处坏死的组织,鲜红色的血液汩汩往外直冒,赵矜冉往伤口上倒消炎药和止血粉,用止血绷带细细扎好。等到一切结束,赵矜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头看去,床上的人血色尽失,原本就苍白的一张脸愈发显得透明,汗湿的额发贴在眼上,已是精疲力竭的模样。赵矜冉收拾了东西,洗干净手再回到床边时,床上的人已经挪动了身体,躺在床中央细细喘气。赵矜冉瞥一眼叶海染血的胸口,转身去衣柜里翻自己的衣物。叶海侧着头瞧他的动作,唇瓣微启声音低弱,“赵警官,方便的话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赵矜冉正要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猛然想起手机在刚才的枪战中已经报废,他在屋外的沙发上翻找了半天,找出自己的备用手机,递给叶海。叶海的左手灵活地在手机上摁动,电话半分钟后接通,叶海深吸口气,强撑着打起精神,他说:“哥,是我,叶海。”赵矜冉的手机通话声响挺大,站在床尾的赵矜冉稍稍凝神也能大致听到电话那头的叶忘明显舒了口气的声音。叶忘问:“在哪?我让叶净去接你。”叶海说:“不用了,在朋友家过一夜,很安全。”叶忘叮嘱道:“那好,这个电话号码我记住了,电话不许没电,随时保持联络。”叶海伤口一阵灼痛,皱紧了眉头低声应道:“知道了。”赵矜冉转身从衣柜里捧出一叠衣物,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转身与叶海说话,“这些衣服你可以随便穿。”叶海把通话结束后的手机递还给赵矜冉,点点头,迟疑了片刻,缓缓唤道:“赵警官。”赵矜冉站在床边低下头看他。叶海仰望着赵矜冉,轻轻笑了,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疲惫,“你救了我一命。”赵矜冉弯腰替叶海盖上薄被,“你需要休息,我就在那边的沙发上,有事叫我。”叶海虚弱地点点头,闭上眼,沉沉睡去。赵矜冉本就睡得浅,今夜又收留了重伤的叶海,更不敢放任自己入睡。寂静的暗夜里,听着叶海的呼吸由浅至深,到后面竟粗重地开始喘气,赵矜冉从沙发中跳起,亮了灯,骤至的光一瞬间闪花了他的眼,眯了眼凑近细看,赵矜冉发现叶海锁紧了眉眼,惨白的脸上泛起两片诡异的红晕,满脸满身的汗竟湿透了底下柔软的被褥。赵矜冉急忙拧干一条毛巾,敷在叶海的额上,转身去寻退烧药。叶海知道自己在做梦,低低的视野跨越了时光回到过往,冷冷的空气吸进肺部有一种灼热的疼,叶海想,有时候梦境的真实性便是如此的震慑了人心。昼夜不熄灯的走廊上哒哒作响的轻快脚步声叩击着清冷的空气,一双素净白嫩的小手搭上玄黑木门的金色圆锁,猛地一推,光华乍现。叶海循了那光芒望去,宽敞明亮的书房里,两个明眸皓齿的天真小童在厚实的地毯上相靠而坐,低头共阅了一本小小的精致画册,其中一个一抬头瞧见了自己便拍手大笑,叶海不解,正要细看,角落的书架后又蹿出一个较大的男孩,大大的水润的眼,瞪圆了瞧着自己,三步并作两步作势便要扑了上来,叶海转身欲逃,却是一头扎进熟悉的温暖之中,未细看,叶海便觉得轻飘飘的身子已被人一把抱起,仰头贴近了那人的脖颈,双手环上,便再也不舍放开,耳边只听到他温厚的笑声,说着,叶忘,可不许欺负叶海。叶海突然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瞳孔死死瞪着床边正替他换下毛巾的赵矜冉。赵矜冉被他吓了一跳,刚换下的毛巾掉在了脚边的地上。床上的叶海别开了脸,闭上眼深吸气,再回过头时已如往常,淡淡地开口问道:“我发烧了?”赵矜冉点点头,为他扶正额上的凉毛巾,“天亮了还不退烧,我便送你去医院。”语气坚决,不容反驳。叶海笑了,干裂的唇抿成一字型,只在嘴角弯出两个小勾,笑意惨然,生疏寂寞。赵矜冉坐在他身侧的床沿,摸了摸他的颈侧,感受到手背的高温,语气不自觉轻缓,“不去医院也行,我去为你请医生来。”叶海点点头,安静地闭上眼不再言语,神情虚弱地仿佛一旦触碰,便能生生落下泪来。赵矜冉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儿,正要起身离开,叶海睁开眼唤住了他,“赵警官。”赵矜冉坐在床侧,转头看他。叶海喑哑着声音轻声说:“我做了一个梦。”赵矜冉看着他,低低询问,“什么梦?”叶海淡笑着缓缓摇头,“梦到了小时候。”赵矜冉不知道这个“小时候”是什么概念,资料里白纸黑字只记录了叶海是在14时被叶蔚城带回叶家收为二子,此前和此后,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叶海梦境里的“小时候”,到底是往前迈进一步的街巷小儿,还是朝后缩回一脚的世家公子,赵矜冉不能理解,也不想妄自揣测,踌躇了一会儿,俯身替叶海掖好被角,轻道一句“我在外面”,便转身出去了。叶海浑身疼得不能动弹,见赵矜冉走开了,一时也不愿再说话,闭上眼,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叶海昏昏沉沉陆陆续续地睡了一段时间,捂出一身汗,天刚亮,烧便退了,赵矜冉拿一条温毛巾替他擦干身子,换了药,重新包扎好伤口,便进了厨房做早饭。叶海从床头一叠衣服里随便抽了一件白t恤和一条深灰色运动长裤换上,赵矜冉瞧着只比叶海高出半个头,可衣服穿在身上却愣是长出了一截,叶海踩着裤脚,在房子里四处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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