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顺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能无限苍凉地答道:“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我唯一的妹妹接受不了打击,自杀了。”陈霁想不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一时有些怔忪。泰顺忽然站起身,细瘦的手臂高高指向夜空,“师父,有流星!快许愿!”陈霁看着他,没有动作。泰顺却已经自顾自许起愿望了,“希望大师兄早日康复,希望师父长命百岁!”陈霁一怔,“你……”泰顺回过头,笑道:“师父,我想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总之,谢谢你和大师兄愿意收留我。”陈霁略感尴尬,瘪嘴道:“不是你自己死缠烂打跟过来的吗?”“哈哈,好像也是!”泰顺拿走陈霁的碗,爽然地笑,“我去洗碗!”作者有话要说:祝福大家新年快乐!2013要幸福快乐~~~☆、九曲溪的嫁妆九曲溪的嫁妆睡了一宿,三个人在黎明初降时醒过来,泰顺的一张瘦脸被硬硬的地面铬出一块块红色的印记,陈霁也好不到哪里去,唯独幸运的是青狐,化回一身小狐狸的皮毛,就地一缩,便能睡得高枕无忧。他们三人收拾了帐篷和事物,便又往大山的更深处走去。天蒙蒙亮,他们又故意避开大路和官道,专挑没有什么人烟的小路攀爬,期间翻过不少铁网和栅栏,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身的青刺和污泥,一路爬了近一个小时后,三人来到一条溪涧边,陈霁体力不支地坐倒在地上,摸着胸口呼呼喘气。泰顺往溪边扑过去,掬水拍了一阵脸,这才“呼”得吐出一口浊气。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溪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看上去分外静谧美好,陈霁忍不住俯□,手指尖刚刚触碰到清凉的溪面,身后的灌木丛里忽然传来一阵急剧的窸窣声,她连忙转过身,不解地望过去。青狐已经回到陈霁身边,就连泰顺也小心翼翼地站到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陈霁微微皱眉,全神贯注地盯紧那片树丛。下一秒,传来声响的那片树丛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射穿,紧接着,一股清澈的水柱直直喷涌而出,从陈霁他们面前咫尺的位置,急速冲刷而过。水柱中清晰可见一条条黑色的长鱼,鱼的尾巴不似其他鱼类柔软翩跹,而是坚硬如刃,陈霁甚至瞄见其中一条鱼转动着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冷冷瞥了她一眼。陈霁被那鱼眼看得心寒。水柱从他们面前一闪而过,翻转着冲向高空,又旋转进另一处密林深处,逐渐远去。泰顺讷讷问道:“这什么情况?水和鱼在飞?”“在别人家的地盘,还是少管闲事的好。”青狐淡淡吩咐了一句,拎起背包,准备重新上路。泰顺跟在陈霁背后,还在嘀嘀咕咕,“那些鱼看上去有点凶。”青狐回头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它们在吃人的时候最凶。”三人刚回到溪岸,刚才被水柱冲刷过的树丛里再次传来声响,只不过这一次的声响缓慢且细微,带着一丝谨慎与不安。“这次又是什么?”泰顺从青狐身后好奇地伸长脖子。陈霁也扭过头,平静地望向树丛深处。从树丛深处走出来的既不是飞鱼也不是怪兽,而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她黑色的长发及臀,年轻的面容在晨曦的微光中显现出姣好的线条。“远远看过去……”泰顺眯着眼嘟哝道:“还挺像师父的……”陈霁对着远处身形颇似自己的少女,也是倍感惊奇,“你……”在他们三人的注意力都被树丛外少女所吸引的时候,身后的溪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旋转出一个诡静的漩涡,那漩涡激发出来的水纹在接触到溪岸的瞬间竟像蚯蚓一般爬上浓绿的草地,蠕动着,蠕动着,在缠绕上陈霁脚踝的下一秒,将她狠狠拖入诡谲的漩涡之中。“青青?”青狐猛回头,闪电似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被拖飞出去的陈霁,他的五指紧攥,却敌不过那诡水的力道,指尖一热,青狐眼睁睁看着陈霁衬衣袖口线头跳窜,那粒灰色的纽扣从他指缝间弹落而出。青狐瞪大的双眼里针刺般地疼痛,“青青!”陈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头被拽进溪里,她甚至来不及开口呼救,整个人已经淹没在汩汩的溪水里。溪面刹那恢复平静,依旧脉脉波光,粼粼寒气。“师父?”泰顺站在岸边,怔怔地看着不过及膝的溪水,傻愣愣地不知所措,“发、发生什么事了?”溪水汩汩地往下游流去,青狐想也不想,拔腿追去,泰顺一晃眼,只能失魂落魄地跟上。一路不知疲倦的狂奔,溪水时窄时宽,时急时缓,在落下一个小悬泉后,溪流竟然径直汇入山脚下的九曲溪。溪水碧清,一曲大弯,如丝绸玉带缠绕诸峰,柔弱不可方物,却也浓艳至极。时候尚早,溪边停泊着数道竹排,因为没有游人,只有一个年轻的撑篙者坐在竹排上,神情焦急,似是在等待什么。青狐二话不说,一把拽下那撑篙者,俯身将竹排推入水中。年轻的撑篙者焦急万分,“你干什么?”泰顺跟在后头,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家师父被水抓走了,我们得去救她。”“水?”撑篙者疑惑不解,“什么水?”泰顺转头想解释,眼角却瞥见溪边树林外正站着一个黑发飘扬的清瘦女人,他眼睛一花,不自觉唤道:“师父!”青狐猛回头。那人自然不是被溪水绑架的陈霁。“隅溪!”这次出声的却是撑篙者,他丢下手中的长篙,心急火燎地往树林方向跑,“隅溪!”那个被唤作隅溪的女人也在往溪边跑,就在他们二人即将相拥的前一刻,一道黑影闪过女人身后,一把将她拽到。“隅溪!”撑篙者见到女人被擒,又气又急,“你快放开她!”青狐面色严峻,一手反转隅溪的手,一手紧扣她的脖子,“你是谁?为什么带走青青?”隅溪即使被抓,也依然面不改色,“我需要一个替身,而她恰好适合。”“什么替身?”青狐手下力道加重,逼得女人不自觉吃痛闷哼。撑篙者心疼地直摆手,“你别用力!”青狐的脸堪比阎罗,“你说不说?”隅溪扭过头,倔强地不吐一词。撑篙者却见不得她受苦,急道:“我说!你别为难她!”青狐看向撑篙者。撑篙者心疼地看向隅溪,“今天是隅溪的大婚,我们计划着私奔!”泰顺在后头气愤地捏拳,“你们要私奔,干嘛拖我师父下水?”隅溪咬牙别过脸,就是不说话,撑篙者心疼地去握她的手,沮丧地向青狐求情道:“隅溪她爸爸要把她嫁给闽江的贵骅,今天我一定要带隅溪走,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吧。”“你们要私奔,却抓青青去做替死鬼,还妄想让我帮你们?”青狐冷笑,“快把青青还给我!”泰顺在一旁帮腔,“就是,你们太无耻了!”九曲溪的水面忽然泛出一层金光,紧接着无数小雨小虾跃出水面,整个溪面在四溅的水花中金光大盛,等到溪水逐渐平静下来,溪岸的水线急剧下沉,布满青苔的岸石上露出无数金光灿灿的珠子。金珠数量之多,几乎照亮整个溪岸。有细小的水丝落在泰顺脸上,他莫名地抬起头,仰望明亮的天空,“下雨了吗?”天色大晴,可雨丝还是轻飘飘落下,在朦朦的雨雾里,一只七彩锦鲤竟优哉游哉地从泰顺鼻尖游过。泰顺瞪直了眼,“……鱼在飞?”越来越多的七彩锦鲤从他们面前游荡而过,数量之多,几乎能淹没整段溪水。锦鲤的彩光与地面上金珠的光辉交相辉映,在朦胧却晴朗的晨光下,交织出山林清溪边最迷幻玄彩的画面。泰顺也不知是痴迷还是害怕,竟后退了一步,“这是……”冷峻的青狐紧紧皱眉,“鱼族的盛嫁之礼,果然名不虚传。”一直没有开口的隅溪忽然说话了,“……这些……都是我的嫁妆。”青狐冷怒地凝视隅溪,“能配得上盛嫁之礼,就该担负起盛嫁之责,你逃避自身责任不说,还拖无辜的人下水,你真以为你这样做了,就能跟这个人厮守一生幸福无忧了吗?愚蠢!”隅溪姣好的面容上红白相替,哑然无言。青狐蓦地松开钳制隅溪的手,冷声问道:“她在哪?我要去哪才能把她找回来?”隅溪摇头,“来不及了,这些嫁妆是跟在送亲队伍的最末端……新娘……已经被送到闽江了。”青狐叹气,“那我就去闽江把她找回来。”隅溪惊愕地看着他,“你……你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