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各屋的主子们齐聚到贾母的屋子里,贾琏垂手立在地中央,回道:
“按账册所记,御赐之物除去金银、吃食、布匹这些当花当用的之外,余者字画、摆件、器具、衣裳等物件共计两百二十六件,前日父亲寻回的画不算,另外还有三件御赐之物丢失不见,分别是:影青刻蕉叶纹盖碗一只,越窑青瓷三足蟾蜍砚滴一个,柿蒂如意纹紫檀嵌宝盒一个。”
“另外还有十几件摆件、屏风等御赐之物在账册上记录着拆借出去尚未收回的。”
屋子里死一般的压抑。
贾赦率先出声,冷笑一声说道:“好哇,御赐的东西丢失的丢失,不见的不见,我倒不晓得咱们荣国府什么时候长出了这么大的胆子来了。”
王夫人咬牙捏着帕子站了起来,低头对贾母道:“是媳妇心慈面软治下不严,酿成今日之错,媳妇知错。现在立马派人去各处寻访,那起子小人偷了东西无非是为财,或当或卖,总有个去处,想来定是能找回来的。找出来是谁做的这次绝不轻饶!”
贾赦:“呵,治下不严?上也好下也好,好像都没我们大房什么事儿,如今丢了东西才说治下不严,依我看还不一定是谁抵当出去的呢!”
贾政一拍桌子,怒喝道:“蠢妇,还不跪下!御赐之物岂能疏忽?如若被人参一个大不敬之罪又该如何?”
贾政说罢也一撩衣摆跪在贾母面前,说道:“母亲,王氏本读书不多,并无掌家之能,以前乃是因为府中无人替母亲分忧她才勉强应承,且如今有长嫂在,掌家之权自然合该交还给大嫂。”
白氏闻言,撩起眼皮看了贾政一眼,心下嗤笑一声:这贾政果然是个心眼多的,如今事发了,弄这么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想一下子丢给我?想得倒是挺美。
贾母闻言点头:“政儿说的极是,自古长幼有序,当年只因老大院子里没有个正经的当家夫人才这么着的,如今老大家的能干,自幼又识文断字会看账,如今就让她来掌管府中事务再好不过。”
白氏乖顺应道:“是,能替老太太分忧儿媳义不容辞。只是如今库房和账册尚未理清楚,还需要老太太和二太太再着人与我将物件账册一一对应,重新造册新账方可。”
又说:“琏儿,除了御赐之物以外,其他物件可还齐全?”
贾琏捧着手里这几天的记录,边看边说道:“其余物件尚未完全理清,现在看不知所踪的物件有七十九件,还有若干贵重物件写着拆借给出去一直没有入库的,也都着人去取了,结果有的说早就还了,有的说又被谁借走了,反正转来转去真正寻回来的没有几件。”
白氏:“是了,像如此这般的糊涂账在我接手之前都是要理清楚的,见着物件的上账,见不着物件的谁借出去的谁给追回来,总之见不着物件我这里就当没有。”
“除此之外金银往来账务现银多少、票据多少、外头互相赊欠拆借多少、亏空多少,我接手之时也都会重新列一本新账。”
贾母当家多年,自然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不管是丢失的物件还是亏空的金银,多半怕是都跟王夫人有些干系,只不过她自来偏心二房,如今情形既已夺了二房的管家之权,就不忍心再过多苛责与他们。
于是说道:“老大家的说得很是,就按现有库房里头的东西重新记账造册。丢失的御赐之物不可声张,好在都是太上皇时候赐的东西,你们兄弟着人在外头悄悄地寻访,务必要寻回来。”
又说:“至于府中其他物件,着人按账册记录去一一收回,若有真的找不到的,年头多了或有损毁也是难免,咱们这样的人家倒不至于因着这一点子事儿打杀人命,抓住那偷拿多的奴才打几板子发卖了以儆效尤罢。亏空一点子咱们这么大个府宅哪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
白氏自穿越以来还真没有一惊一乍过,这次竟然在贾母这里真的有些吃惊了——省一抿子!好大的口气,好个老糊涂。
于是白氏笑道:“要我看应该把各房的孩子们都叫过来给老祖宗磕头。”
众人疑惑……
白氏:“不怪凤儿总说,您那大柜子里头都是好东西,如今我算是信了。您快着人准备好梯子吧……”
说着,她伸手从贾琏手里接过来账册,说道:“您看,现在还有些个糊涂账没理清呢,就这咱们府里头的银子怕是下个月的月钱都艰难了!您说孩子们是不是都该来给您磕头?这偌大的府邸呀全靠您这个大柜子里头的金银珠宝撑着呢!”
众人听了皆是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这可是赫赫有名的荣国府,丫鬟都穿金戴银、得脸的奴才都有大宅子花园子的荣国府……
白氏并不抬头看众人震惊的神色,继续低头看着账本说道:“架不住咱们开销大啊,去年给宫里头大姑娘拿的银子就有九千两。”
贾赦疑惑:“前日京兆尹里头有人到我面前买好,说是咱们二太太因重利盘剥逼死人命被告了,后来查出来去年二太太单利银就得了不止五千两,这等事情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这且不说,单说二太太有这么多钱怎么还拿府里这么多银子给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