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的娘子跪在刘文吉身边,正在为刘文吉倒酒,忽然有几个郎君向这边过来,分开两边,抓住她手臂,就将她提了起来。她惊慌之下尖叫,那几个郎君笑嘻嘻:“别叫别叫,张郎要你伺候呢!”
娘子目中凄惶:“我不要,我不要……刘郎、刘郎救我呀!”
她向刘文吉伸出手,刘文吉喝酒喝得正是大醉之时,女子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背,刺痛才让他回到现实,听到了女子凄惶的求助声。
刘文吉侧头去看,见是方才陪自己坐在这里的娘子被几个郎君按压着拖走,那些郎君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色眯眯的笑容,娘子被拖在地,长凌乱,衣帛裂开,撕出刺啦一声。
娘子尖叫:“救我!救我!”
她恳求的、含泪的、美丽的眼眸,带着哀求,看向刘文吉。
刘文吉大脑轰地一下,就空白了。
他好像一下子看到了含着泪望着他、却总是不语的春华。
想到她那夜被拖上晋王的床时,是否也这样无助?她美丽的眼睛含泪看向晋王身边的人时,是否也这样哀求过人救她?
悲苦的命运降落在她身上时,她是否绝望无比,是否……没有一人向她伸出援助的手?
让她堕入深渊,让她一点点喘不上气,让她再也挣扎不出来那命运扑下的恶意陷阱……
刘文吉脑海中,浮现暮晚摇冰冷的眼睛。
她说:“会过去的。会忘了的。”
刘文吉听到自己当时的声音,和自己现在的喃喃声重合在一起——“过不去,忘不掉。”
至少现在。
“砰——”
花楼二楼有人推翻了案,有少年趔趔趄趄地向那群嬉笑着的年轻郎君冲去。那少年郎君厉声:“放开她,放开她——”
放开命运缚在她身上的枷锁!
放开她柔弱无辜的灵魂!
刘文吉撞了过去,撞开那些嘻哈的年轻郎君,他蹲下将衣衫凌乱的陌生娘子抱在怀中。那个张郎本来已经抱着这个娘子要偷香了,骤然被撞开,惨叫一声,跌痛得额上一头冷汗。
张郎暴怒:“竟敢跟我抢人?给我废了他——”
“轰——”
闷雷声在天,被烟柳之地的胭脂和歌舞声掩盖,楼中已经混乱。一群年轻人扑向刘文吉,刘文吉将陌生娘子护在自己身下,闭上了眼。
雷声在天。
半夜时候,丹阳公主府的门被敲开。
暮晚摇半夜被人敲门声吵醒,一时以为是言尚那里出了事,急急忙忙起夜出去。
她推开门,两个自己曾派去照顾刘文吉的小厮一身血水、一身泥污地跪在廊下,哭着仰脸:“殿下,不好了,我们没有照顾好刘郎。
“刘郎被、被……废成阉人了。”
暮晚摇茫然地听两个小厮哭着说了两遍,才意识到生了什么。她趔趄后退两步,脸色一下子苍白,褪去血色。
风采如此。
而言尚也看着她,看到如同一团明亮无比的红跃入自己眼中。她趴在车窗上,微微勾眼,圆如猫儿的眼中,带点儿媚,带点儿清。她这般趴在窗口看人,他如同被扔入一团艳艳红色梦中。
她的艳丽,将周围一切衬得寡淡无趣。
二人静静看着对方。
两月时间后,第一次看到对方。
暮晚摇姿态闲适地趴在窗上,却觉得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汗;言尚立在下方仰望她,制考都不能让他激动的心跳,这会儿快得好似不属于他。
半晌,他先回了神,垂下眼,不敢再多看她,怕自己露出窘态被周围人察觉。
言尚低声:“今日出门时能见到殿下,我很高兴。”
暮晚摇一言不,刷地一下放下帘子,将两个世界隔绝开了。
马车周围的侍女和卫士向言二郎流露一个同情的目光,无声地用目光告诉言二郎,公主就是这般脾气大的人,不理会他也没什么。
言尚不语,竟看车马缓出巷子,与他擦肩。
马车即将与他擦肩时,车中传来一声只有他二人听得到的懒声:“准你高兴。”
言尚蓦地抬头看向那从他面前驶过的马车,他目光明亮,感觉到了一丝动力。
暮晚摇心神不宁。
言尚去吏部参加制考,韦树也一起去了。她一直挂心着这件事,一整日都没法在东宫好好听大臣们说什么。
她终是坐不住,下午的时候就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回了公主府。
暮晚摇便在公主府中等着消息,一杯又一杯地喝水。只觉得她大约比他还紧张。
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
因为制考就是比科考难啊。那么多像韦树一样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与言尚一同考试,言尚那水平,真的能行么?他读了半年书,真的有用么?他连之前的州考都应付不了……现在的制考,真的不会让他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