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和刘若竹互相见礼后,又为几人互相介绍。赵灵妃对刘若竹口中的诗作很有兴趣,杨嗣却不在意:“吹捧的诗罢了,能有什么文采?倒也不必念给我听。”
刘若竹蹙了下眉,杨嗣不屑,她反而生了坚持心,道:“郎君没有听,就断定写的不好了么?岂不是将翰林院的辛苦视作无用?几位郎君、娘子且等等,我去寻翰林院的人来为诸位解说。”
旁边插入一道青年好奇的声音:“我能听听么?”
他们侧头看去,见是不知何时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乌蛮王蒙在石。
刘若竹对蒙在石笑了笑,柔声:“诗中也有写到大王,大王自然可以听一听。”
半个时辰后,数位演兵中相识的少年青年们露天围宴,坐在各自几案前用膳。中间围出一圈空地,烧着篝火。
而刘若竹忙忙碌碌,特意领来了一位翰林院的年轻郎君。
刘若竹还没介绍,言尚先行礼:“衍之,怎么是你?”
翰林院的学士林道本神色冷淡,可有可无地被刘若竹扯过来,对这一桌演兵的人都没什么兴趣。毕竟文士和武士,自古互相看不起。然而林道见到席上的言尚,倒露出笑,连忙拱手:“素臣也在这边?”
刘若竹诧异:“言二哥,你们认识?”
言尚微笑:“我去翰林院借一些资料时,和林兄认识的。”
刘若竹似懂非懂地点头,韦树则偏头看来一眼。见言尚和对方客气交流,又领着对方介绍给他们。但韦树看了半天,觉得还是自己和言二哥的关系更好些。韦树便不在意地继续扭过脸,安静坐着了。
赵灵妃在旁边憋慌无比,郁闷地看看左边的韦树,再看看右座的杨嗣。想了想,赵灵妃还是凑过去和杨嗣聊天了。
而刘若竹不光将翰林院的学士请来,还请来了宫廷中用的乐师和歌女们。乐师和歌女坐在旁边,拿着各自的乐器,作出准备奏乐的模样。
众人诧异。
翰林院来的林道看了刘若竹一眼,又看在言尚的面子上,淡笑着和他们解释:“刘娘子说你们想听‘长安英豪录’,正好我们这里刚刚编好了曲。第一次弹唱,你们听听,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刘若竹柔声补充:“林郎的才学极好,曲子必然也是极好的。”
林道矜淡一笑,负手而立,示意乐师们奏乐。
悠扬曲声响起,丝竹声先开。众郎君们本是给面子地听一听,并不在意,然而紧接着,鼓声加入,编钟声加入,曲中瞬间多了铿锵决然之意。如杨嗣这样的人,便当即停了自己举着酒樽的手,侧头看向那些乐师们。
乐师们旁边坐着的歌女还未开唱,先由林道声音冷淡地诵读陛下的题字:
“佑和二十三年春,风调雨顺,百使来朝,贺朕之寿。
颂不辍工,笔无停史,乃歌乃讴……功过千秋,特留三书缀记:女儿行、少年行、英豪录。愿我大魏,运膺九五,泽垂万世!”
言尚目光沉静,轻声:“果真澎湃,英豪之气扑面而来。”
之后,歌女还是唱曲。
杨嗣手指搭在案上,低头聆听,侧脸冷然无比。歌女声音不如平日那般柔婉,而是清亮无比,越长音调越高。音乐越急,歌曲越激昂……所有男女们都停下了觥筹交错,去听那曲声。
曲声第一段落低下的时候,杨嗣淡淡一声:“好有气魄的诗。”
话音一落,他瞬间站起,抽出腰间白虹一般的长剑,掠入了正中围出的空地上。
“长安英豪录”第二段落开始的时候,杨嗣便跟着乐声,开始舞剑。
少年郎君剑意锋利,一往无前,配着歌女的声音,何等飒然!
蒙在石当即一声喝:“好!”
他大笑:“曲是好曲,宴是好宴!本王也来为尔等助兴——”
蒙在石抽身而出,腰间剑也被他取出,如雪寒光,刺向杨嗣。杨嗣回身格挡,蒙在石再攻!二人在席间舞剑,且战且歌,且舞且狂……众人纷纷喝彩:“好剑舞!难得一见!”
暮晚摇跟在皇帝身边吃宴,却听得楼下喧哗热闹声。她情不自禁地让人去问,弄清楚下面在乐什么后,暮晚摇便坐不住了。
她从皇帝筵席这里抱了一坛酒,就随便找个借口,要下去找那些儿郎们喝酒了。
皇帝没拦住,又让她给溜走了。大内总管见皇帝脸色郁郁,便忙安排刘文吉跟上去,打探一下那些儿郎们在笑闹些什么。隔着这么远,怎么竟把公主拐走了?
杨嗣和蒙在石剑舞肆意,气势如虹。
围在此席周边的人越来越多。
言尚静静而坐,带着极淡的笑看着他们舞剑,忽听到身后婉婉慵懒的女声:“你们在干什么?这么热闹?”
杨嗣和蒙在石都停下,看向她。
见女郎腰肢如柳,款款扶风而来,既是端庄大气,又妩媚风情。
歌女的唱曲声还在继续,暮晚摇听了一下,若有所思,笑道:“你们在听‘长安英豪录’吗?那也应该听一听‘女儿行’和‘少年行’。”
翰林学士林道在旁边道:“还未曾编曲。”
暮晚摇扬眉:“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编给你们。取笔墨来。”
众人顿时惊喜。
连林道都喜不自胜:“昔年听说丹阳公主博于才,精于乐,绝于貌,未曾有缘见识。今日竟有这般荣幸么?”
暮晚摇翘唇一笑,坐了下来。她特意坐在言尚旁边,将酒坛递给他,还多嘴一句:“不许偷喝。”
言尚笑着摇头。
笔墨送来后,他跪在她身旁,亲自为她磨砚。暮晚摇看他一眼,又见众儿郎女郎们都期待地等着,她便只抿唇一笑,低头开始写曲子了。
管弦乐声重新弹奏,“长安女儿行”“长安少年行”,于此夜见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