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皇帝筵席这里抱了一坛酒,就随便找个借口,要下去找那些儿郎们喝酒了。
皇帝没拦住,又让她给溜走了。大内总管见皇帝脸色郁郁,便忙安排刘文吉跟上去,打探一下那些儿郎们在笑闹些什么。隔着这么远,怎么竟把公主拐走了?
杨嗣和蒙在石剑舞肆意,气势如虹。
围在此席周边的人越来越多。
言尚静静而坐,带着极淡的笑看着他们舞剑,忽听到身后婉婉慵懒的女声:“你们在干什么?这么热闹?”
杨嗣和蒙在石都停下,看向她。
见女郎腰肢如柳,款款扶风而来,既是端庄大气,又妩媚风情。
歌女的唱曲声还在继续,暮晚摇听了一下,若有所思,笑道:“你们在听‘长安英豪录’吗?那也应该听一听‘女儿行’和‘少年行’。”
翰林学士林道在旁边道:“还未曾编曲。”
暮晚摇扬眉:“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编给你们。取笔墨来。”
众人顿时惊喜。
连林道都喜不自胜:“昔年听说丹阳公主博于才,精于乐,绝于貌,未曾有缘见识。今日竟有这般荣幸么?”
暮晚摇翘唇一笑,坐了下来。她特意坐在言尚旁边,将酒坛递给他,还多嘴一句:“不许偷喝。”
言尚笑着摇头。
笔墨送来后,他跪在她身旁,亲自为她磨砚。暮晚摇看他一眼,又见众儿郎女郎们都期待地等着,她便只抿唇一笑,低头开始写曲子了。
管弦乐声重新弹奏,“长安女儿行”“长安少年行”,于此夜见众。
歌女和乐师试着弹唱,杨嗣在场中舞剑,蒙在石为他作伴。
韦树静谧地坐在一旁。
赵灵妃和刘若竹不知何时坐到了一起,悄悄说着话。席上加了一空座,林道坐在旁边,盯着两个女郎不要喝醉酒。
暮晚摇靠着言尚,在欢声笑语中,她悄悄伸出袖子,袖中的手握住他。
他目光平直看着前方,好似完全没察觉一般。
暮晚摇便低笑,故作经不住酒,轻轻地靠在他肩上。
寒夜歌声曲声动人,筵席上风采无双。
觥筹交错,众儿女欢声笑语不绝,飘在酒液清池上,夜间暖风融融。
站在黑暗和灯火交映的角落里,刘文吉怔怔地看着那些年轻男女们的肆意。
看到他们的风流,不羁。
看到大好前程,盛世画卷,在这些年轻男女们的手下铺陈开。
他们有美好的未来可期,而他只有无尽的黑暗吞噬。
刘文吉压下心头翻涌的嫉妒、绝望、愤恨、羡慕,扭过身,提着灯笼回去交差了。
筵席一直热闹快深夜,众人才停了这边。都是贵族男女,他们在樊川都有居住的地方。就是言尚……都刚刚被皇帝赐了一宅。
然而言尚不必回皇帝赐下的新宅,到了樊川,和众人告别后,言尚便去了公主的私宅,赴暮晚摇的约。
他被侍女们领入寝舍中,见暮晚摇只着单薄襦裙,长垂地,脂粉不施,正笑盈盈看他。
她坐在床畔梳着她一头秀,空气中飘着沐浴后芳香的气息。
言尚看得一时呆住,因他从不曾见暮晚摇这般无设防的样子。暮晚摇起身,推他:“去洗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热水。”
言尚迟疑,没等他说出自己的意见,暮晚摇就将他赶走,压根不听他有什么想法。
待言尚再回来时,脚步在寝舍前,他几乎迈不进去。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红着脸,心想上一次是自己完全不懂,被暮晚摇抱着睡莲拐上床,虽然之后也没怎样,但起码是被她拐走了。但今日不同往日,若说上一次他稀里糊涂,这一次他已经知道了很多。
便总疑心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们不应该先成亲么?
临门一脚,心生踟蹰。那一步怎么都迈不进去时,言尚听到了屋中传来的叮咚琴声。他怔愣一下,听琴声听了半晌,为琴声所吸引,推门入舍。
见到帷帐飞扬,只着白色襦裙、腰间垂着兰色长绦的暮晚摇长如瀑而落,她跪在一张琴前,低头正拨弄。
外头月色照入,帷帐飞得更乱。
暮晚摇抬头,看到言尚立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她。她向他妩媚一笑,对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言尚僵硬着过去,被暮晚摇推到琴前坐下。她拉着他的手,跪在他身后,脸挨着他的肩,从后吐气如兰,教他怎么拨弦。
琴声断断续续,时而尖锐,时而停顿。
就如言尚那颗饱受摧残、置于水火两重天之间的心脏。
他的颈上出了一层细汗,不知是因为她在后贴着他,还是因为他的琴实在弹得烂。琴声太难听了,言尚手移开,不再拨弄了。
暮晚摇不以为然,笑着咬他耳,声音沙沙的:“会弹了么?”
言尚摇头。
暮晚摇便笑着拉他起来,拉他进到内舍,将墙头靠着的箜篌取下。她又拉着他坐下,拉着他的手放在弦上,低头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