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目露哀色,惨然道:“自然。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日后我只每年给他们一点钱,却再不会和他们见面,再不会给他们机会算计我了。人这一辈子,没有亲人……其实也能过。所以殿下也不要为亲人而难过。”
暮晚摇道:“我本来就没有为亲人难过。”
春华无奈一笑,知道公主当然不承认。她仰头看着暮晚摇,低声:“那么殿下,舍了我吧。日后不要再念着我了。”
她泪水挂在睫毛上,轻声重复:“舍了我吧。”
暮晚摇从手指到心脏,因这句“舍了我吧”,而痛得麻。她绷着腮,一把将春华抱入怀中。二女身子都轻轻颤抖,春华想说这不合适,可她到底是颤巍巍地伸手,抱住了公主瘦弱的肩膀。
她想她还是帮到了公主一点。
这便好。
虽只是她一人落泪,公主一滴泪都没有。但公主心中的难受,春华想自己是知道的。
次日,晋王府果然派人来了丹阳公主府,留下了纳妾的彩礼,迎春华上了马车。
春华穿上她之前从未穿过的华裳,接受她之前从未得到过的主人才有的行礼。进了晋王府,从此后她便不是侍女,而是晋王的妾了。从婢女一跃升至主人,大家都应该高兴。
公主府也多了些祝福的声音。
暮晚摇面无表情地站在公主府门口,到底春华是她的贴身侍女,她这么专程出来看一眼,也算是给春华的面子。
暮晚摇站在公主府门口,看到对面的言尚也出来了。他立在府门口看着她,目中关切。
暮晚摇向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他不必担心。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马车行出巷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外面钻了出来,奔向那马车,大喊着追去:“春华!春华!”
坐在车中的春华一下子僵住,手扶在了车门上,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立在巷子里的暮晚摇和言尚也一下子愣住,暮晚摇还没想起来这是谁,就看对面的言尚脸色一变,言尚下了台阶就向巷口大步奔去。暮晚摇看到这般动静才猜出来,当是刘文吉。
暮晚摇一下子看向方桐,方桐等人连忙跟上言二郎。
暮晚摇也心跳砰砰,提起裙裾跟着他们追出,唯恐今日事生变。
唯恐这件事给春华在晋王府的开局造成误会。
刘文吉追着那马车,他手中拿着一封信,大喊道:“春华!春华!我知道你在车中!你骗我说你生了病,怕染给我让我不要见你。但是春华,春华!我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不管你!”
他追着马车,嘶声:“你要去哪里?你没有生病对不对?春华、春华……相亲勿相忘,努力爱春华!你忘了么!你忘了么!”
周围卫士们堵住他,按住他。他奋力想闯出去,他和那些卫士动手,挣出他们的手,向前又奔了两步,再次被公主府上的卫士按住。
刘文吉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马车远离他而去,马车四周跟随的卫士和侍女有奇怪的,回头看过来。
刘文吉大喊:“相亲勿相忘,努力爱春华!”
他被按在地上,衣袍上沾了泥土,他声音更大更哑。忽然言尚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言尚挡住那些要将刘文吉打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卫士,他将自己这个朋友抱在怀里,只用手捂住刘文吉的嘴,让他不要出声音。
卫士们:“二郎……”
言尚声音微绷:“我来!你们不要动手!”
卫士们却怕刘文吉再喊出不合时宜的话,看言二郎不肯躲,也只能动手……却是暮晚摇声音紧跟而来:“你们疯了!谁许你们动言尚!都给我住手!”
言尚从后抱住刘文吉的身体,挡住他的嘴,声音带一丝颤,低声:“文吉,不要出声,不要出声!事已至此,事已至此……为了她好,不要毁她名声!”
刘文吉目中含着热泪,他因为被卫士打揍,脸上沾了土,眼角也有淤青痕迹。
他愤怒地看着言尚,挣扎着用眼神质问言尚。
言尚闭目颤声:“我会告诉你一切的,我会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去打扰她。
“要让她好,要让她去高处,要让她心无旁骛。对不对?”
言尚捂住刘文吉的手上,一滴热泪溅在他手背。
暮晚摇站在巷口,看到言尚跪在地上,一点也不嫌弃地抱住刘文吉,搂住刘文吉。
那马车远去,车中哭成泪人的女郎从始到终不曾掀开帘子看一眼。公主府的人压住了这一切,没有让这事的影响扩大。到见不到那马车了,言尚才松开手,他的手已经被刘文吉咬得满是血痕。
让暮晚摇看得着急无比。
刘文吉一下子失去力气,跌靠在言尚怀里,出惨痛哭声:“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样!”
暮晚摇怔然看着这一切。
她走过来,蹲在言尚身边,拉住言尚的手,看他手上被咬出的血。刘文吉崩溃大哭,春华已去王府,暮晚摇只安静地蹲在这里,看着言尚的手。
言尚侧脸来看她一眼,目中依然温润。
他低声与她笑一下:“没事,别担心我。先带刘兄回去。”
暮晚摇握着言尚流血的手,一言不,脸色冷淡,她只是轻轻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能从刘文吉和春华的悲剧中走出来一点。
她知道,她是不可能放下这个人的。她的理智让她远离,她的心让她靠近。
言尚太好了……哪怕他对谁都好,她也不可能会舍得放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