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想纠缠么?!
是他非要说什么夜里找她,让她很纠结啊。
暮晚摇一把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扯走,客气无比:“我十分忙碌,没空理你。你好好读书吧,不要整日想些有的没的,耽误你自己,也耽误我的时间。”
言尚怔一下,抬目看她,似探寻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暮晚摇躲开他目光,怕他看出她的犹豫不决,赶紧进府。因为动作匆忙,她还被台阶绊了一下,听身后言尚似叹了一声,暮晚摇当即回头,红着脸恼怒看他。
他便移开目光,当作没看到她被台阶差点绊倒那一幕。然而他身形萧肃落拓,唇角挂着一丝笑,让暮晚摇更是羞恼。
夜里,暮晚摇推开客房的门,见春华正伏于案上写信。
因明日晋王府会派人来接春华入王府,春华住在侍女房已经不合适。暮晚摇专门为她空了一间房,她推门而入看自己昔日的侍女,春华站起来,有些仓促地向公主行礼。
春华腹中胎儿已经两月有余,尚没有行动不便,这个胎儿却时常让自己的母亲孕吐难受。
然而渐渐的,春华身上也有了母亲才有的朦胧美感。
春华迎公主入座,跪坐在公主裙裾旁边,低头:“殿下。”
暮晚摇拿过她放在案上那封信,见是一封写给刘文吉的。
暮晚摇随意扫了几眼,春华轻声解释:“我与刘郎说,说我病重,命不久矣。请他不要念着我,在我去后,也不要来找我。我是干干净净的,是公主府上的侍女。我不愿在我死后,被人说我与外男纠缠不清,损坏公主府的名誉。”
春华靠坐在暮晚摇膝盖边,望着虚空,轻声喃喃:“殿下在我入王府后,刘郎再写信来问,殿下就将我今日的信送出去吧。告诉他,我已经不在了,让他不要挂念我,好好生活。”
她目中噙泪,勉强笑了一下,笑得却很干:“他之前不是准备娶我么?不是采纳什么都在准备了么?多好。现在也不用多准备。再遇上一个好女郎,直接就能提亲。我在信中,要他好好待人家女郎,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
“就当、就当……我从来没有与他好过一样吧。”
暮晚摇拿着信的手指轻轻颤一下,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被攒住,要喘不上气一般。
她难受得要紧,偏了偏头,哑声:“我会帮你多照拂一下刘文吉。他明年要是还考不中进士,我不会再等着他四处求人,直接会给他安排官做。
“你放心。他若不和我的利益为敌,我便一直会多护着他一点。”
春华微笑:“那便好。”
室中静谧,主仆二人良久无言。
好一会儿,暮晚摇低头看到地衣上,一滴滴,有泪水溅落。
暮晚摇怔一下,跪在了地上,让春华抬头看她。
春华仰起脸,脸上果然全是泪。
春华含着泪,笑问暮晚摇:“殿下,我进去晋王府,有没有帮到你?我有没有耽误你的事,有没有做无用功,有没有让你为难?”
这一瞬间,暮晚摇眼中的泪已经涌到了眼底。
她却咬牙忍住,让自己坚强。侍女柔弱,她不能弱。她还要撑着这个公主府呢。春华进了晋王府后,若是过得不好,还得依靠她呢。
暮晚摇骂道:“傻子!你当然帮到我了。你帮我争取到了时间,给了我时间去安排。
“你只是被人算计了。你只是一枚棋子。他们必须要你这枚棋子挥作用,他们是一定要你进晋王府,才能间离我和太子殿下……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你也没有错。你没有做无用功,当然也没有让我为难。
“你只是一个侍女,不必考虑太多那些人的算计。不过日后进了晋王府,瓜田李下,我便不能多管你了。你要低调……腹中的孩子若是能活下来,成了晋王府中的第一个孩子,你要紧跟着晋王妃。只有晋王妃能保护你,只有晋王妃有立场为你做主。
“你就如服侍我一般去服侍晋王妃……”
春华哽咽,却点头。
暮晚摇咬牙切齿:“还有,和你的母兄一家断了!不要再和他们联系了!”
春华目露哀色,惨然道:“自然。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日后我只每年给他们一点钱,却再不会和他们见面,再不会给他们机会算计我了。人这一辈子,没有亲人……其实也能过。所以殿下也不要为亲人而难过。”
暮晚摇道:“我本来就没有为亲人难过。”
春华无奈一笑,知道公主当然不承认。她仰头看着暮晚摇,低声:“那么殿下,舍了我吧。日后不要再念着我了。”
她泪水挂在睫毛上,轻声重复:“舍了我吧。”
暮晚摇从手指到心脏,因这句“舍了我吧”,而痛得麻。她绷着腮,一把将春华抱入怀中。二女身子都轻轻颤抖,春华想说这不合适,可她到底是颤巍巍地伸手,抱住了公主瘦弱的肩膀。
她想她还是帮到了公主一点。
这便好。
虽只是她一人落泪,公主一滴泪都没有。但公主心中的难受,春华想自己是知道的。
次日,晋王府果然派人来了丹阳公主府,留下了纳妾的彩礼,迎春华上了马车。
春华穿上她之前从未穿过的华裳,接受她之前从未得到过的主人才有的行礼。进了晋王府,从此后她便不是侍女,而是晋王的妾了。从婢女一跃升至主人,大家都应该高兴。
公主府也多了些祝福的声音。
暮晚摇面无表情地站在公主府门口,到底春华是她的贴身侍女,她这么专程出来看一眼,也算是给春华的面子。
暮晚摇站在公主府门口,看到对面的言尚也出来了。他立在府门口看着她,目中关切。
暮晚摇向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他不必担心。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马车行出巷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外面钻了出来,奔向那马车,大喊着追去:“春华!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