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惶惶的,春华面前视线模糊,隐隐约约的,好像看到当年的公主,孤零零坐在帐中,抱臂了半日呆。之后,公主要了另一服药……
面对乡野郎中,春华声音颤颤的,隔着时空,与公主说了一样的话:“……那就给我一副打胎药吧。”
隐隐约约,她在重复与公主同样的一条路。
一整晚的时间,春华服侍公主睡下后,回到自己与其他侍女一同休憩的房舍。
其他人都睡了,只有她一人坐在案前,盯着这副打胎药呆。
她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刘文吉,一会儿浮现晋王。
她清楚谁是孩子的父亲。
她为了自己的平静生活,不应该让这个孩子出现。
可是……这是晋王的孩子。
是皇室血脉。
皇室血脉,岂是她一个侍女能决定去留的?万一被礼部、被皇室知道她胆敢打掉晋王的孩子……就是公主殿下,都保不住她吧。
更何况,这副乡野郎中开的药……真的有用么?
会不会与嫂嫂之前给她的药那般无用……或者如公主当年用的药那般凶猛,几乎杀人片甲不留?
春华坐于暗夜中垂泪,怔怔看着这副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她本是一个侍女,得公主的疼爱而脱了奴籍,但是权势之下,她真的有选择的机会么?
次日天亮,春华起来时,眼部浮肿。
其他侍女们关心她最近怎么了,她只推脱说是自己的病还没好。
春华心中煎熬,不知此事该与何人商量。她立在廊下呆,等待公主睡起来的这会儿功夫,看到一个二等侍女提着裙子跑过来,欢喜道:“殿下起来了么?言二郎回来了,过来我们府邸拜访。”
侍女们听到言二郎上门了,都非常高兴。不说言二郎风采翩翩,只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就说只要言二郎一来,殿下脾气就能好上很久。如此,谁不喜欢言二郎多来他们府邸坐坐呢?
春华看大家都这般高兴,也不禁跟着笑了一下,啐道:“你们去问殿下有没有醒来吧,我迎迎言二郎。”
暮晚摇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咳嗽一声,外面侍女便连忙掀帘进去伺候。听到言尚来了,暮晚摇也不急着见人,而是先缓缓梳洗。
她坐于妆镜前由侍女梳时,听到了外面言尚的声音。他声音清如流水,那独特的说话语让人平静……暮晚摇不觉向窗外看一眼,看到了朦胧的人影。
她抿唇忍笑,在侍女们的注视下,强行按压下去自己的欢喜,反而梳洗动作更慢了。
不过暮晚摇却是伸长耳朵,听外面春华和言尚在说些什么——
言尚道:“这是我带来的一点儿茶点。之前写信时就说请殿下尝尝。”
春华笑着让人收拾了,说:“郎君待我们殿下真好。”
言尚叹一声。
说:“这不算什么,只是一点儿礼数罢了。按理我应该更关心殿下才是……但是娘子也知道我如今忙于读书,实在没有空暇忙其他的。所以疏忽了殿下,凡事也让殿下受了委屈。只能请娘子多多照顾殿下才是。”
春华:“……”
不提春华如何反应,屋中偷听他们说话的暮晚摇已经呆住了。
她本慢悠悠地从侍女手中拿过玉梳子为自己梳,侍女们在帮她挑耳饰簪。结果暮晚摇听到言尚这么说,手中的梳子脱手,直接摔到了地衣上。
她有些怔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言尚说他疏忽了她?说他让她受了委屈?说他待她这般,也不过只是一点礼数。他都还没有太关心她?他都还觉得他待她不好?
这、这……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这还叫“忙于读书,没有空暇忙其他的”。
那他真待人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那得、得……多好啊?
暮晚摇吞了口唾沫,有点儿被言尚吓到,甚至反省自己是不是思量太少了,她怎么敢和这种聪明人玩游戏……聪明的女郎,应该跟傻子玩游戏。怎么能和聪明人玩?
她是不是有点太高估自己了?
一扇门外,庭花滴玉。
春华望着言尚清润从容的美目,心中一动。她想言二郎这般聪慧,又向来守口如瓶,不会为难任何人……自己的难题,是不是可以请他帮忙参详一下?
春华正要鼓起勇气请言二郎借一步说话,却见言尚眉目微微一晃,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玉梳子落在地衣上“砰”的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被一直关注着屋内的言尚听到了。
他唇角含着一丝笑,虽然看不到里面景象,目光却看向了窗子,轻声:“殿下可是醒了?”
屋中,暮晚摇恨恨瞪一眼身后的两个侍女,好似梳子落在地衣上出的沉闷声音,是两个侍女的错一般。
然后,暮晚摇才咳嗽了一声,不悦道:“干什么?”
她真是一点好话都没有。
屋外言尚却微微一笑,说道:“殿下方便见面么?”
暮晚摇拿乔道:“不方便。”
说完她就后悔。
言尚无言。
只好道:“那臣先去弘文馆,午后再来向殿下请安。”
暮晚摇矜淡道:“嗯。”
但是当日午后下起了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