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芩:“……”
苏倾眸子一停,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叶芩的睫毛覆下来,将首饰盒子恶狠狠地“咔哒”一扣,随手揣进自己兜里。
苏倾抿着嘴唇,一双眼睛葡萄似的泛着水色,歉意地盯着他看,生怕他恼。少年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很淡,猛地朝她砸了个东西。
苏倾伸手一接,钝钝小小的像枚子弹撞在她手里,一枚包着玻璃纸的洋糖果。
她低着头,手里捏着糖纸摆弄。
叶芩盯着她:“吃,当我面吃。”
苏倾只得慢吞吞地把糖拿出来,天气热,糖化了不少在手指上,她平日里从不吃手,这次觉得可惜,小心地舔了舔指尖,一股水果的甜香。
叶芩觉得她像一小团白猫,安静秀气,越是白的就越让人想摸。是不是万物都如此,狼狗在她面前也晓得卖乖。
瀑布哗啦啦地奔流,激起一片水雾,应该是很凉的。但他还觉得热,胸口和后背都发烫。
苏倾吃着糖与他搭话:“叶芩。”
他很满意这次她喊他名字,喊得比旁人都顺耳,他说:“怎么?”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活计是我能干的?”她挺认真问,“我只认识些字,也不会算术,但是可以很勤快,工钱够吃饭就行。”
在新社会里,叶芩是她的领路人。
叶芩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开口说话:“做我家的丫鬟,伺候我穿衣吃饭,不用你写字算术,不愁吃喝,逢年过节还有赏钱。”
苏倾一时怔住。
他打量她两下,眼里含着很淡的笑,意兴阑珊地掸掸衣服角:“罢了,请不起你这座尊神。”
苏倾忽然发现叶芩一向如此,调戏亦或逗弄,总是点到为止,从不让她为难,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叶芩说:“对了,我倒有正事告诉你。”
他的手撑着膝盖,慢慢地摩挲着,语气也很缓,“月底我大哥在家里办舞会,我这样子,还没有女伴,你来不来?”
苏倾记得这一次邀约。那个世界离她太过遥远,原身不敢去,自然拒绝。
这一场舞会上,没有舞伴的叶芩第一次遇到了林小姐,他未来携手一生的妻子。
如若不想扰乱他未来的气运,此时就是她抽身而退的最好时机。
第10章雀登枝(七)
回来的路上下了大雨,乌云密布的天阴沉沉的,路上的人急着回家收衣服被子,匆匆跑散了。
眼前一明一暗,随即骤然一道惊雷砸下,黄狗嗷嗷地狂吠起来,苏倾似乎听见断断续续的细细哭声。
狗猛地跑出去,苏倾在后面快步地追,一直追到一座破房子前,黄狗四处嗅嗅,冲着小屋猛叫。
苏倾走近了才看出来,这是二丫的小木屋。二丫是镇上的痴儿,生下来就是傻的,她爹在时为给她看病倾尽家财,让一个庸医骗了,病没治好,房子也卖了。
老人家是个木匠,临死之前,拖着病体日夜赶工,花了半年,给她在林子里搭了座遮风避雨的木屋。
然后苏倾看见了二丫,她缩在屋门口的角落里,睁着大眼睛哭泣,嘴里念念有词,不时那袖子用力抹一把眼泪鼻涕。二丫今年十六岁,样子却长得还像个小娃娃,她不打人,只是傻,傻就意味着没有劳动能力,只能靠人养。
f镇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就算有好心人,也只是在木屋门口摆一碗饭而已。
苏倾把狗赶到一边,在她身旁蹲下来,屋子里被褥的霉味一阵一阵传入鼻中。她终于听清二丫喃喃说的话:“树死了,爹的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