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哼了一声,似是无趣,一骨碌爬起来,脊柱骨像是没进化完的动物挺不直,满是敌意地瞥着,围着她打了个转。
苏倾接着道:“你要无趣,以后来花园,我陪你练手。”
廿一滞了一下,似乎生了几分兴趣,伸手勾她飘在空中的披帛:“我要这个。”
苏倾动也未动,披帛从她衣裳间抽出,于空中落下,层层叠叠铺于他掌心,比他身上穿的布料柔软千倍,带一点淡淡的香。
苏倾转身离开,听得廿一道:“你的寝殿,我为何进不去。”
苏倾回过头,见方才叠得整整齐齐的披帛在他手里揉得乱成一团,他还在毫无怜惜地扯弄,好像想在上面掏出个大洞来。
“那是禁制。”她凝神想了想,“不然,我以后将禁制去了。”
“不行,你须得将别人都挡住。”廿一玩着披帛,专注的眉宇间生了横气,“但不许挡我。”
苏倾不置可否,在他抬头之前,早离去了。
熄灯躺在塌上时,她隐约感知到外面的花园里有人匆匆掠过去,跳起来,无趣地打折了几处树梢,又踩平了周围的花,最后打了两个转,慢慢躺在坑里不动了。
她闭上眼睛,微微一哂。到底是个孩子。没有人陪他顽,他也孤独得很。
第86章洞仙歌(三)
苏倾第二日见到廿一的时候,年少的邪神头上蒙着披帛,一动不动地蹲在她寝殿门口,好像一尊石狮子。
跟在她后面的灵童子骤然撞见,忍不住窸窸窣窣地掩口窃笑。
苏倾皱着眉,伸手把披帛拽下来,露出一张俊俏得锋利的小脸,他长长的睫毛颤着,闭着眼比睁着眼多几分秀美。
廿一睁开眼,直直地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含戾气的时候,干净纯粹得像是一片雪地:“它在我手里,为什么不会动?”
昨天夜里,他拿着披帛戏耍,时而放在身下当褥子垫,过一会儿扯出来当被子盖,怎么都不如昨日在她衣裳间那样动人心神。
那披帛在她身上宛如有生命一样灵动,落在他手里,变成了普通的软布。他想不明白。
苏倾见披帛上沾染了白色花瓣,垂下眼睫,耐心地伸手卷在手里:“你不玩了,还我便是。”
末端却被廿一死死拽住了,似是急了恼了,眸中戾气迸现:“不给。”
苏倾不与这小孩计较,松了手,旋身回了寝殿,回头时钗环叮咚,见那道影子也随在她身后,也一溜烟跟了进来:“咦,你进来作甚?”
邪神绞着披帛,爽利地扑通一跪,抬起下巴,眼睛还不知避讳地瞧着她:“给娘娘请安。”
苏倾想,他约莫不知道到底什么是请安,坐在青玉案前掀开书册,笔锋在砚台内蘸一蘸:“你如今也身居尊神位,不必跪我。”
“这个在我手里,为什么不会动?”
廿一的侧颜执拗,翘起的睫毛半晌不动。他不知跪与不跪的分别,谁也做不了他的主,一切全凭他心愿,这次来“请安”,就只是为了问问这件事。
苏倾手上翻着书册:“它本身自然不会动。我以气力操控于它,才可为我所用。你好奇,回头教给你。”
廿一一骨碌爬起来,到了苏倾面前,想看看她专注于什么,两手一撑,竟反坐上了她的桌子,他身上煞气盈满,肩膀挨到桌上插瓶的瞬间,顶端娇艳花苞急速萎顿,“啪嗒”翻落于书册。
侍女忙想阻拦,若是普通人,大可呼喝一句“不可对娘娘不敬”,赶下去就是,可见了这幅模样,怒盈于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凑过的脑袋几乎碰到了她的发髻。苏倾神色平和,把落花拂至一边,他瞧见她头上珠饰高雅柔美,被鸦青色的如云发髻衬着,晶亮一片,他伸手触碰她发间钗环,捻起流苏上垂下萤石专注地玩起来:“什么时候教。”
苏倾让他弄得发痒,翻了一页书,低垂的睫毛浓密:“你下来,我同你说。”
邪神即刻下了桌,耐心地立在桌前打量她,目光被她头上摇摆的流苏吸引着,苏倾瞥他一眼,将那华丽的步摇顺手摘下来搁在桌上:“喜欢便拿去。”
廿一也不怕被人耻笑,拿起来仔细地瞧,晶亮的萤石碰撞,美不胜收,大方揣进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