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秀发,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往前看去,只看到那白玉般的肌肤掩在秀发中,一双素手从鎏金边的宽袖之中缓缓伸出,从侧边簪上一支镌着茉莉小花的白玉簪,那手纤长白皙,状若青葱,竟是比那白玉簪还要白上几分。
“外院来的?怎的这般没有规矩?”那大丫鬟被珠帘之声敲动,转头看到身后两个端着吃食的小丫鬟,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象牙梳呵斥道。
“姑娘恕罪…”
“姑娘恕罪…”
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跪倒于地,额头碰到泛着热气的地毯,刚刚回暖的身子被吓得浸出一身冷汗。
“罢了秀锦,不过两个小丫鬟,今日老太太寿辰,别多生了事端。”一道软糯的声音带着勾腻的尾音从梳妆台前传出,带着房中甜腻的脂粉香气,一点一点的浸润于空气之中,勾的人心漾漾。
“姑娘多是心软,都不看看这些人快要爬到咱们头顶上去了。”秀锦一边抱怨着,却也是没有多责怪那两个小丫鬟,只让她们摆放好了吃食,便打发出去了。
两个小丫鬟垂着脑袋退了出去,其中一个踩着脚下的地毯,终于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仅只一个侧脸,却已让人忘了呼吸。
只见那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一身白肤仿若凝脂浇灌,又如白玉细细雕琢而成,一件黛色衬衣裹腰如束素,更衬身姿纤细,凝脂为肤,面上柳黛娥眉,眼若点漆,朱唇艳艳,雪凝琼貌,容姿艳妍,一举一动端的都是风流姿态,晃人心神,只现在年岁看着尚小了几分便是这般姿色,若等过了两年,那该是怎样的容貌啊。
秀锦虚看了一眼那小丫鬟,见那小丫鬟通红着面颊脚步慌乱的出了去,这才将视线落到绣桌上两个小丫鬟呈上来的吃食处,但在看到那带着枣面的吃食时,气便是不打一处来。
“这些看风使舵的东西,真当没人治的了他们了,姑娘不吃枣面,这么多年的规矩了,竟还弄错了。”
“罢了,莫计较这些杂事,给老太太贺寿才是正事。”苏娇懒洋洋的点了一点口脂抹在嘴唇上,从花棱镜中看着那因为艳色的口脂而更加明丽了几分的面容,心下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帕子又将那口脂抹了去。
“姑娘…”秀锦站在一侧,看到苏娇的动作,有些欲言又止。
自这大半年以来,秀锦明显的感觉自家姑娘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的那些讲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莫不都扔了,一天到晚懒洋洋的躺在绣榻上,美曰其名养病,不仅老太太那处推脱怕过了病气去的少了,就连女先生那里的课业也不做了。
“更衣吧。”苏娇按了按绞痛的额角,想起等一下会发生的事情,整个人就感觉冷颤的厉害。
上一世,她活得肆意,活的张扬,金陵城中,谁人不知,苏府的五姑娘,天姿国色,无出其右,却不想最后却沦落的人不人,鬼不鬼,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来源于今天的这场寿宴。
今次,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般难堪的境地了。
就着秀锦的手,苏娇换了一件新制的藕丝琵琶襟上衫和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一双绣着双面银纹绣的绣花鞋,身子纤纤,状若蒲柳,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娇媚之气,但那双眸却偏生的黑亮如稚童,生生磨出几分纯色。
“不行,换了。”看了一眼花棱镜中的自己,苏娇皱着细致的眉目道,“上次的那件缎面袄子呢,给我拿出来,还有那件菊纹上裳。”
“姑娘,那袄子太厚重了一些,还有那菊纹上裳,今日穿着有些沉气了。”秀锦看着苏娇自顾着翻橱柜中的衣物,赶紧上前将那两件衣裳拿了出来。
“今日老太太寿辰,自是穿的稳重些才好。”苏娇一边脱着身上的衣裳,一边正儿八经的瞎掰。
谁不知道今日老太太寿辰做的大,这整个金陵城中数的上名的世勋贵子,闺中才秀,都拿了请柬来赴宴,换句话,这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可现在的苏娇哪有这份心思,自重生以来,忍着性子安分了大半年,只盼着自己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个坎才好。
折腾了许久,苏娇终于是皱着一张小脸没辙了,怪只怪这张脸生的太好了,再怎么折腾都掩不住那番好颜色。
“对了,那软毛织锦披风呢?”苏娇突兀的眼前一亮,扭头看向身侧的秀锦道。
“在这呢。”秀锦从橱柜拿出那件软毛织锦披风,便见自家姑娘用力的顺了顺那脖颈处的一圈狐狸毛,喜滋滋的围在了身上。
只见那狐狸毛蓬软酥松,卷翘起来遮了姑娘的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盈盈杏眼,圆黑瞳仁猫儿一般,眼角微挑,带着媚色。
“行了,走吧。”苏娇摸了摸自己因为穿上了小袄而圆滚滚的身子,终于是满意的踏出了房门。
老太太的寿宴做的大,规矩自然也是多了,苏娇的生母许氏前几月被发现有了喜脉,作为庆国公府的当家嫡主母,她这十几年来只得了苏娇这一嫡女,反观那侧室史氏竟是生得了一男一女,且颇得庆国公喜爱,许氏面上不显,心下却是焦躁,不想这三十好几的年纪竟意外有了身孕,老太太也是惊喜的很,只盼着是个嫡子,平日里对着许氏面色也好了几分,今日里这般的大日子也是杂乱,怕她磕着碰着,就让在院子里面静养,不用出席寿宴,所以只苏娇一人带着丫鬟往外去了。
老太太的寿宴摆在荔香院里,那里素梅点点,前厅后舍的还带着一个大园子,里面花草树木奇多,隔着一条潺潺溪流是两座琉璃四角亭,这宴设在后园子里,也算是别出心裁了,既隔了男女之防,又让两方男女隔着溪岸葱树奇石可以互相对对眼。
苏娇去的时候荔香院里面莺莺燕燕,已经或坐或站了许多人,她踏进前厅,在房门口脱了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露出里面圆滚滚的缎色袄子,在丫鬟的通告声中径直进了内室去请安。
老太太斜靠在软榻上,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梅花纹纱袍,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身边围着一圈人,正逗着说笑,看到苏娇进来,房中悉悉索索的渐渐熄了声。
“请老太太安。”苏娇敛目垂首,站在老太太五步远的地方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老太太平日里虽然较为偏颇三房,但是对于大房的苏娇也没有苛待,只笑着让起来,在定睛细瞧到苏娇那一身衣裳时,面上带了几分不愉道:“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今日里这寿宴的意思,大多心中都是明白的,苏娇这副样子出来,不是丢庆国公府的脸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