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牛鼻子老道说的都是真的。那麽他後来说的『死後其灵魂也不得超脱,日夜都得受骷髅果魔力折磨,直到灵魂消亡那日都只能在无尽痛苦中徘徊』这段话也会变成真?传山不由毛骨悚然,生生打了个寒颤。「……是因为你得罪了庚六。」庚二稍稍大声了些。传山惊醒,转过脸看他。「平时他们遇到我一般不会说什麽,顶多就是不理我。我、我虽然不惹事,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传山心不在焉地「嗤」了一声。庚二脸红了,大概是气红的。「他们是丁老大手下,我也算是。丁老大不允许自己人互相起冲突。如果没有什麽必要,没人会故意惹事。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很明哲保身。」传山总算有听的欲望了,丢下布巾身体也不擦了,盘腿坐到床上。「你、你裤子还是脏的。」「你烦不烦?你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婆婆妈妈的,脏就脏呗,这地方谁还管你干净不干净?」「……这是我家。」这句话庚二说得很小声。传山听到当没听到。「继续说,为什麽你认为是庚六?」「辛二八是庚六的人。他表面上为丁老大干活,但暗地里一直在跟庚六通声息。」「你怎麽知道?」庚二又不说话了。传山翻个白眼。很好,他已经摸出规律了。只要涉及到这个人自身,这馋嘴好吃又叽叽歪歪的大男人就会变成闷口葫芦。「所以你认为这次辛二八是受了庚六指示,故意挑起事端?」「嗯。」庚二点头道:「你个性比较冲动,庚六就是看准这点,想让辛二八惹怒你,然後趁机教训你一顿,或者……杀了你。」传山表情有点呆滞。他没想到做过细作的他也会有被人说冲动的一天。「你怕他们?」庚二苦著脸点点头,「每次他们下来都会让不少人受罪,还会死人。而且他们很很很贪,只要给他们找到机会搜查,他们会把好东西全部搜走。且连拿带砸,原本放得好好的东西也会给他们弄得乱七八糟,更会把家里弄得很脏很脏。每次他们来,我都要收拾好半天。」这对他来说,真的是比揍他还难受。「不行,得回去把东西都收好。」庚二掉头就走,传山一把拉住他。「换完东西再说。对了,狱卒们多久下来一次?」庚二有点不愿意,他想回去把东西收好,可又不想让传山看见他把东西都收到了哪里。「要麽你去……」「说!」传山一瞪眼。庚二一哆嗦,赶紧道:「差不多每两个月,有时也会因为特殊情况下来。这次距他们上次下来还没到两个月。」「那你知道这次是为什麽?」传山心想不会是因为他砸了通风道吧。庚二搔搔头,可能脑袋包得太紧,有点痒。「应该是丁老三他们向上汇报了矿洞坍塌一事。加上这一个多月死的人不少,他们下来也是为了盘点人数。」「哦?为什麽要盘点人数?怕人逃掉?这里有人逃掉过?」传山的心跳稍稍快了一些。「没有。」「没有?」传山的心沈了下去。「你进来这里多久了?」传山突然道。「有七年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你对这里应该比较熟悉罗?」「说不上多熟悉,但哪些矿道能走,哪些不能走,哪里煤量足,哪里已经挖的差不多,大致还知道些。」庚二不明白他为什麽要问这些,但仍旧老老实实地回答。「你在这里这麽长时间,难道就没有想过……逃出去?」传山问完这句话,眼睛紧盯著庚二。「你想逃?」庚二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扯扯额头的包裹巾,苦笑道:「谁没有想过?但这里出不去。」「怎麽会?挖也可以挖出一条路来啊。」庚二沈默了一会儿,道:「我只知道想要挖路逃出去的人都死了。」「为什麽?」「这儿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进来後你就很容易迷失方向,如果不是在这里呆了很久的人,东南西北你都别想分清楚。只靠一个人的话,往上挖,没有支架撑住墙壁,砸也会被上面掉落的石块泥土砸死;如果斜著打孔,挖著挖著你就不知挖到哪儿去了,如果後面通道的泥土坍塌,那你就只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坟墓;有时还会淹水,甚至爆炸。」「如果是很多人一起合作呢?」「一样。就算不提地形复杂,这里的告密制和连坐也可以遏制大多数的逃亡计划。」「告密制?连坐?」「如果有人发现企图挖洞逃跑的人,只要他向狱卒揭发那个人,他就可以调到上面干活。这就是告密制。连坐指的是,如果真有人逃掉,一旦被发现,所有在矿里干活的人都将失去生活来源。而且我们赖以生存的烟道和透气孔也会被全部堵上。」「他娘的,还真残忍。」庚二无奈地叹口气,「是啊,有这两个制度在,大家互相牵制,谁也甭想逃出去。况且这里的狱卒每两个月会下来收集灵石一次,浩浩荡荡上百个人。那时所有人都要集中到广场上,如果超过十个人不出现,那些狱卒就会在向导的带领下,一个洞一个洞的搜。所以这里虽然有杀人的现象,但并不猖狂。」庚二说完瞥了传山一眼,那意思就像是在说:像你这样刚来就单枪匹马一口气宰了八九个人的,据我所知你是头一个。传山看出他眼中意思,颇为残酷地笑了笑。这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甚至有时你根本什麽错事都没做,还会被人残杀。我这样的还算好了,至少人不犯我,我亦不会犯人。传山没有发现,他的想法乃至从小树立的道德观都在一点点改变。什麽是对,什麽是错,已经在他心中逐渐模糊了边界。交易处排著长队。一个个矿奴拖著煤筐往前移,把辛苦所得换成在这个黑狱里生活的必需品。那些煤筐的煤则被倒进煤车里,由在地面上工作的矿奴驾著牲口运出矿洞。传山不动声色地盯著那些煤车,心中打著主意。庚二忽然轻轻撞了他一下。传山转头。「没有用的。」传山皱起眉头。「矿洞外面有大量的狱卒看守。这些煤车在出洞前会受三次检查,最後卸载车上的煤时,两边都有狱卒看著。没有机会的。」传山有点奇怪,他怎麽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麽?难道自己的想法就这麽容易被人看出?传山心中一凛,对表情变化越发控制起来。「你怎麽知道这些?」「时间长了都知道。你说我们今天换点肉好不好?」庚二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渴求:「这里没有什麽鲜肉,但腊肉和腌肉都不错,就是贵了点。」传山可能进来还没有多久,对肉的渴求并不强烈,摇摇头道:「以後再说,先换些药品,剩下的全部换成粮食。水还够不够?」「水还够。」听传山不同意换肉,庚二有点失望,不死心地又小声说了一句:「这里的药品不好,都是最差的。用它还不如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