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拢在袖中,信步缓移,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
“有什么好看——”
话未说完,在她抬眸的刹那,脚步仿佛灌铅了一般再也无法往前移动半步。
院中桃树枝桠间的鸟儿在瞬时间被惊得振翅而起,漫天花瓣应声翻飞,又在扬至最高处时齐齐落下。
她看见满园礼生身着内廷侍服,数十担礼架排列满满当当,为的司礼监总管手持礼单俯迎喝,在那门外还有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其他架辇。
入目所见尽是金灿绯红,奚蕊凝眸怔然,忽地脑中蹦出一句话。
——三茶六礼,明媒正娶。*
*
此次辅国公府送来的聘礼条条样样皆是按皇室规仪,有十二监之司礼监总管调配辅以内廷侍从护送。
从辅国公府所在的问月街到城东奚府,沿途抬礼礼生甚至未曾断开。
蜿蜒的金红在初春的京都联结完全了都城南北,其聘礼数量之多之巨令围观百姓无一不叹为观止。
‘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胆大妄为不自量力。’‘上赶着当未亡人。’等等先前中伤奚蕊的言论因着陛下亲自赐婚,辅国公配以重聘彻底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开始流传在大街小巷中,类似于‘祁公爷与小小姐双向奔赴。’‘她为他悔婚守节,他为她所向披靡。’云云佳话传言。
辅国公府。
一向清冷仿若荒无人烟的府邸终于热闹了些许,主事忙着清点聘礼唯恐疏漏了什么。
书房中,季北庭单臂倚着椅柄,时不时瞄一眼祁朔。
若非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外面那价值连城的聘礼和眼前这个无动于衷处理政务的男人联系起来。
方才他来时过往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最后不得已弃了马车运着轻功才得以翻墙入府。
今日这聘礼排场和那日祁朔回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便是你这几日去丹阳县所查?”祁朔指尖轻点桌案上一纸薄薄的文书,眼帘微抬。
季北庭清了清嗓子收回思绪,无奈道:“你是不知道丹阳县那群官员如何滴水不漏,见着京都来的官员一个个铁皮似得,我查了几次也没有头绪。”
“若他们不知道是京都官员,该当如何?”
“若不亮明身份,我怕是连官府大门都进不去,更何谈去查官银流动以及运输船舶?”
季北庭觉得这等问题匪夷所思,可在答完后忽地现了关键所在,随即又否认摇头。
“你是指暗中潜入地方官府?不瞒你说我有考虑过,此计或许在其他地方可以一试,但丹阳县距京都不远,且又作为丰朝如此重要枢纽之地,他们戒备极严,京都大小官员都是熟知其官阶样貌的。”
祁朔缄默半响,视线在案上那纸‘一切如常’文书上来回流转,眉目间染尽凛冬之深的冷冽。
少顷,他言:“总有他们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