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因此遭难,豆蔻年华的母亲葬送一生,而在这个可怜的女子去世后,悲剧尚未结束,许環还活着。
知道她身世的人说少不少,起码许家人都知情,这些年她在农庄里待着,许家确实耗费医药养着她。
但是
平日里没有委屈么?
许環的亲舅舅,或许感念长姐之恩,愿意对外甥女付出,但是他的妻儿呢?许家仆妇又作何态度?
这些细枝末节,外人无从得知。
只有许環这个当事人最清楚,她在承受这一切的同时,还常年病痛缠身。
“她既然动手,便当做了却自己的前半生。”
陆训庭朝白缙道:“你让她自己选择去处,喜欢清静或者热闹,想不想回到汤平,朕会派医师照顾她。”
“是。”白缙应下,犹豫着问道:“若她执意寻死……?”
目前神医也没法保证许環能康复如常人,恐怕往后无法彻底断了汤药。
“她应该不会。”曲凝兮接话道:“看似随时会死去,实则生命是很坚韧的。”
许環以前没有寻死,如今卸下心头包袱,就更不应该寻死了。
虽说不见得她有多么乐意活着,但这样半死不活,总会遇到让她欣喜的事情。
人生,往往是说不准的。
而且她有勇气手刃木仓幸,为何没有勇气迎接新生?
下午,曲凝兮去了兰萧殿,与太后一起接见裴氏宗妇。
这群人约好来叩谢皇恩的,不论心中作何感想,明面上得知足。
都是些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一家子更有利。
陆琼蕴设宴款待,席面上气氛融洽,宗妇们不敢放肆,就连言语夹带都收敛了。
她们多年前跟陆琼蕴打过不少交道,那时她是皇后。
如今她是太后,就连皇族都不姓裴了,二者就连较劲的资格都没有。
一场虚假的热闹,散席时,宗妇们乖乖离去,曲凝兮递了一封信给长公主,由她转交给丁雪葵。
陆训庭不是裴应霄,他身上没有半点裴氏血脉,也就不再是丁雪葵的表兄了。
虽说这对表兄妹以往并不亲厚,但现在的身份转变,多少会令人尴尬。
曲凝兮不清楚丁雪葵怎么想,她们的友情是否能不被外界因素左右。
她也不想用皇后的身份传召她入宫说话,所以才写了这样一封信。
长公主接过了,笑道:“皇后娘娘心思纯善,是小女之福。”
这不是恭维的话,以前她的四女儿对曲凝兮做了不好的事情,她没往心里去,依然跟雪葵交好。
两个小姑娘是在宴会上认识的,从偶尔往来,到密切出行,身为长辈她看在眼里。
而现今,曲凝兮已经登上后位,还愿意在私底下让她转交信件,起码是有这份心在。
至于裴陆两家的恩怨,是上一辈犯下的,其余人不过受到牵扯罢了。
天庆帝没能守住皇位,裴氏又有何办法?他们一无兵权,二无民心,三无庞大财力支撑。
败局是注定的,别看裴靖礼还在外面闹腾,他即便打着匡复大桓的旗号,又有什么号召力?
宗妇们离去后,曲凝兮留在兰萧殿。
嬷嬷打水进
来,给陆琼蕴洗脸,曲凝兮在一旁替她卸下钗环。
成为太后,她身上也是很简素的,银丝挽起,仅佩戴了两三样首饰。
陆琼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瘦,已经开始苍老,她比同龄人都显老。
因为当年毒药打胎所害,更兼假死药对身体也有拖累。
她倒不会因此心中介意,经历过太多,早就把容颜置之度外了。
“想必她们心里意外,我的性子竟变了这么许多。”
陆琼蕴看到不少阔别已经的熟悉面孔。
曲凝兮拿起织金玛瑙梳,轻声回道:“人都是会变的。”
陆琼蕴笑了笑:“我年轻时候张扬,有话直说,有事便做。甚至,我住到了兰萧殿。”
前朝的殿宇才称之为殿,嫔妃乃至太后娘娘的居所,都在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