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溪流恍若生与死的长河,不,比生死更为广阔,它是横亘在两个维度之间的“界”,生离大抵仍知对方在这世上,而死别则告诉我们,所爱的人已去了远方……
……只有“界”,永不可逾越。
遥光按捺住涉水奔向龙剑录、扑进他怀中的冲动,反复告诉自己:他现在还不认识我,我要冷静。
龙剑录只是怔怔看着溪流对面的遥光,遥光站在一望无际的北方草原上,背后是深秋乳白色的杂草,随着狂风吹过掀起了草浪。
远远地传来号角声,响彻天地,追兵距离龙剑录还有数里路,军号却在空旷的苍穹之下显得尤其清晰。
“快过来!”遥光见龙剑录始终沉默,忍不住出口道。
龙剑录被这声音惊醒了,他一身血气,越过小溪,朝遥光艰难地走来,溪水没过他的腰身,涤荡了他身上的血,他已筋疲力尽,全靠一口气撑着才没有倒下,总算跌跌撞撞地过了河。
遥光伸手扶了他一把,龙剑录沉声道:“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的。”
遥光望向追兵的来处,判断着人数,考虑是否放个混合的烈焰风暴把他们全部炸死,但当着龙剑录的面,突然展开大屠杀似乎容易吓到他,还是先按常规情节来,等他慢慢接受了再展现能力吧。
“走!”遥光牵起龙剑录的手,跑向草原深处。
龙剑录的喘息极其粗重,他受了很重的伤,已在塞外逃亡三天三夜未曾合过眼。
“跑不掉,”龙剑录低声说,“他们不一定会杀我,但我不能拖累你,不管你是谁,你快走!别管我了!”
遥光停下脚步,龙剑录一手按在他的肩上,怔怔看着他的双眼,继而脚下一软,倒在了山坡下。
“沿着饮马河往下游走,”遥光说,“我们很快就能甩开他们了!坚持住!”
越过山坡,在饮马河的另一段,河边出现了一艘小船,遥光半抱半拖地把龙剑录弄上船去,龙剑录喘息着说:“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你……”
遥光解开缆绳,小船随着水流漂向下游。
“嘘,”遥光说,“别说话。”
他发现龙剑录的侧腹处有一个紫黑色的伤口,伤口中还有半截箭头,于是伸手,将它拔了出来。
龙剑录痛得大喊一声,瞳孔收缩,心脏停下了跳动。
但下一刻,遥光的吊坠亮起了蓝白色的温柔光芒,随之他的手上亦亮起白光,他把手按在龙剑录的伤口上,吊坠开始发挥作用——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一股强劲的生命力被注入龙剑录的身体,他的心脏再次开始有力地搏动!
龙剑录的呼吸变得均匀,身上的大小伤口,在这白光之下纷纷愈合。
原来是这样!
遥光震惊了,这枚水晶,通过他最初的设计而发挥了作用,也即是说,必须在现实世界中提前设定,进入故事之后,这些能力则通过水晶来使用!
水晶吊
坠就像一个被输入了特定程序的储存器……我为什么不早点试一下!遥光心道实在是太笨了!如果在上一个世界里知道这个功能,故事走向就完全不同了。
龙剑录睡着了,他枕在遥光的腿上,躺在小船中,他实在太累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漫长的梦,他甚至说不清那是梦,还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塞外银河繁星万点,遥光呼吸着秋日夜晚的清新空气,心情一时无比畅快,但进入游戏前,他忘记给自己设定“力大无穷”的属性了,不免还是得气喘吁吁地背着龙剑录走路。
龙剑录在摇晃的小船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了故去的父母与手刃的仇敌,梦见那些有名字的、没有名字的、满身是血的尸体与不甘的冤魂,正拦在他一统大陆的路上,朝他索取性命。
他蓦然惊醒了,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小木屋内,炉前烧着火,那青年男性正裹着毯子,坐在炉前,炉上炖着香气扑鼻的汤食。
那也是遥光提前设定好的,救到龙剑录后的最佳逃跑路线。
“这是什么地方?”龙剑录疲惫地问。
遥光转头,与龙剑录对视,答道:“长林县,额察尔大森林的边界。这里是猎户们的木屋,他们进山打猎时的暂时栖身之所。”
龙剑录一手撑着床,缓慢坐起,认真地看着遥光。
“你是谁?”龙剑录现在有太多的问题。
遥光舀了一碗肉汤,递给龙剑录,龙剑录实在太饿了,狼吞虎咽地就着饼吃完了。
“我知道你是中原王朝的皇帝,”遥光说,“龙剑录。”
龙剑录答道:“已经很久没有人直呼朕的名字了。”
遥光于是笑了笑,龙剑录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在森林中修行的先知,”遥光说,“我的名字叫段遥光……”
龙剑录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遥光。
遥光:“?”
龙剑录的声音发着抖,放下碗道:“再说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段遥光,”遥光说,“我会保护你……怎么了?”
龙剑录站起身,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尤其巨大。
他面对光亮,开始沉默地脱下铠甲,扔在地上,发出声响。
这是要做什么?遥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刚见面就要开始双修了吗?虽然自己也是冲着双修来的……但会不会太快了点?
龙剑录脱下铠甲,之后又解开上衣,露出赤|裸的胸膛,在他的左侧胸膛上出现了一枚刺青——篆文的“光”。
古朴的“光”字就像一把火炬,在他的胸膛前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