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天哪!&rdo;我是躺下了,可刚睡着的丁绫被我剧烈的动作和叫喊惊得跳了起来,惺松着睡眼瞪住我,露出了想吃我的表情。我无力地挥了挥手,自是安抚她,也安抚我自己:&ldo;睡吧睡吧,睡一觉,便啥事都没了!&rdo;也许一觉醒来,会发现这几天的一切,连同手上的美人镯,脖上的紫晶坠,心理师的胡扯淡,都只是梦,只是梦而已。紫晶坠,那个辟邪的紫晶坠……我模模糊糊地抓住,只愿这坠子能给我几小时无梦的睡眠。对,像被催眠时的无梦就成,好梦噩梦,我都不想承受了。可无梦到底成了我的奢望。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沉浮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如行走在大雨倾盆的深夜,又冷又怕,瑟缩着身子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着,呼叫着。我在叫什么?阿宁?宁哥哥?我自己都分辨不出。风声,雨声,劈里啪啦地冲击着耳膜,我只知道自己的嘴在一张一阖,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唤的是什么。大片的雨水冲涮着眼睛和脸庞,又涩又疼,让我不得不拖着灌了水泥般的腿,僵硬地一步步向前挪着,寻找着任何可能栖身避雨的地方。好久,好久,依稀看到了前方淡紫的光芒。我振足精神,努力向前冲着,终于听到了人声,软,娇,柔糯如阳春三月的梅子酒。又是她!我又身处在与她有关的梦境里!我顿时站住身,不敢再往前挪一步。雨幕似小了一点,眼前依稀又有了萦烟的影子,和她周围的物事,一同包裹在淡紫的雾团里,模模糊糊,连面容也看不清晰。&ldo;唐公子……&rdo;萦烟幽幽地叹息:&ldo;我不想连累你。&rdo;她的身畔,一个年轻男子正坐于灯下提笔写着什么,一身交领大袖的湖色士子衣,藏青衣缘,长可及地,又戴着儒家风格的四角方巾,分明是古代装束,可我一眼看去,便吃了一惊。这人的眉眼如隔了层层雾障绰约不清,可坐姿神情,却是异常的熟稔,竟让我立刻想起了颜翌宁。他……竟然是颜翌宁?今生无缘,来世再续,好么?我用力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又努力向前挪了几步,希望能看得清晰些,可那团淡紫雾障更加浓烈了,渐渐连那男子的身形也看不清楚,却听到耳熟的声音自紫雾中平和传出:&ldo;只怕那刘公子不会善罢干休,萦烟姑娘,你即刻带了这封信到南郊的悲翠别院去,自有下人安排你的生活起居。且躲过这一时,看……看刘公子找不着你了,能不能丢开那心思。&rdo;连声音,也是颜翌宁的!雾中一团人形的淡淡绯色,缓缓地低了下去,我又听到了萦烟哽咽着吐字:&ldo;唐公子大义相助,萦烟无以为报,此事过后,必当随侍公子身侧,做牛做马,报答公子恩典!&rdo;啊,敢情是一出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老戏码?这&ldo;英雄&rdo;,是颜翌宁么?可萦烟为何唤他唐公子?不过,我倒确定了,这萦烟……绝对不是我!那样地温柔如水娇弱如柳,随时准备向男子依傍过去的女人,怎会是我?我挺了挺僵硬的脊背,瞪大眼睛,侧起耳朵,留意那个&ldo;唐公子&rdo;怎样安抚美人儿时,只听那年轻男子叹道:&ldo;萦烟姑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婢为妾。以你的品貌才识,不难找到一位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到时,我必定以妹子之礼将你好好送嫁。&rdo;萦烟好久没有说话,连我都不想说话了。这唐公子的傻气和我那颜翌宁着实有得一拼。连我都看出萦烟对他有意了,他居然要将她嫁人?忽然便想起颜翌宁应对起他那帮红颜知己的木讷冷淡样了……这时,雨忽然便小了,头顶微见清澈的光亮透入,淡淡的碧色,并不像寻常天空的湛蓝或深蓝,而此时雾障的颜色也淡了许多,唐公子和萦烟的身形更不明晰,渐渐连一点话语也听不见了。这是在五百年前的天空么?那么怪异的天色,那么怪异的雾色!我正纳闷时,身边忽然有人轻轻一叹,差点把我惊得跳起来,忙回头时,却什么也没看到。&ldo;你是谁?&rdo;我高声地叫,没有风雨的嘈杂声,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清脆的声线,徐徐缭绕在清淡的雾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