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胜其烦,所幸兽人武士们有了一批新的兵刃,长安也便有了新的任务,每日在新开辟出来的一块地方带着这些个个都比他高大上一圈的兽人们训练。他为了躲开华沂,每日天不亮便先带人围着又高又宽阔的城墙与城楼巡逻一圈,城墙尚未建成,纵然他们脚程快,这一大圈下来,也要快中午的时候才能回来,下午便是训练时间,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武场,长安便不会走,总是要陪到最后。等天黑下来,他再绕开华沂,连家也不回了,带着路达随便找一家女主人做饭好吃的地方蹭饭。然而尽管如此,华沂还是奇迹一般地隔三差五地便能逮着他,着实唠叨一番。开始几次三番地将长安说急了,要发火,华沂便用一副欲言又止、苦大仇深、伤心担忧的模样看着他,看得长安一腔急火只能往心里憋,实在惹他不起。长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人唠叨,华沂抓住他的软肋,简直如釜底抽薪一般,直把长安说得面有菜色,恨不得见个女人都绕着走,连医师阿叶给他例行熬药,顺带检查他的身体,长安都戒备十足地距离她三尺远,完事以后立刻鬼鬼祟祟地往周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华沂,这才松口气,匆匆忙忙地对阿叶笑了一下,做贼似的跑了。这一招阴损之至,索莱木怀疑经此一役,长安以后见到女人都要头皮发麻,硬不硬得起来都要两说。除此以外,日子繁忙极了。人们养牲畜,收割芽麦,保存种子,在平原上开垦田地,在山那头出海。而到了这一年的秋狩节时,阿芬家死里逃生的小吉拉正式继承了他亡父的名字,长到了三岁,话也说利索了,成了一个会撒泼会打滚小泥球。土壤似比往年还要肥沃,田间被人们照顾起来的芽麦比预想中的还要丰收,依长安看来,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他这一辈子除了宰了混账木匠、无可奈何地辜负了哲言的那一回,还从未出尔反尔过,何况他回忆那日场景,依稀记得自己是一点异议也没有的。然而细想起来,这一次比之以往又有不同,长安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十分莫名其妙‐‐全程是被华沂坑了,答应都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这该如何是好?食言而肥不对,顺水推舟好像也不对。长安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为今之计,似乎唯有将罪魁祸首华沂抓过来,像对付&ldo;啊啊啊&rdo;一样,也把也他打哭一回,才多少有些合情合理。长安在一片热闹声中,脸上依然是平静得喜怒不形于色,安安稳稳地像个假人一样坐在火堆旁边,手捧一碗酒,发一会呆,喝一口酒,同时心里思考着一片血流成河的事。于是这事隔两年的秋狩节,便以他们威武雄壮的首领被揍了作为完美结局。华沂猜到了开头,显然没猜到结尾,长安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摸来的大棍子拍下来的时候,他出于本能地来了个三连蹦,险些一头撞到大树上。长安惯用马刀,与马刀差不多长的大棍子也顺手,让他挥舞得云谲波诡同时又虎虎生风。长安负责他们这还没有建成的&ldo;城&rdo;中防卫半年,打人的时候虽然知道不下死手,却也从不手软,因此他一动手,众人的神经便先是一紧,乃至于他当众殴打首领,竟然一时没人反应过来,全都反射一般地给他让出了场地。华沂便是灌了一缸黄汤也醒了,纵身一跃,躲过一棒子,随后落到原地一滚,变成了巨兽的模样,缩头缩脑地拼着挨了几下,终于千辛万苦地凑到了长安面前,可怜巴巴地用爪子勾住了长安的衣服,恬不知耻地拿他的大脑袋往人身上乱蹭。长安&ldo;咣当&rdo;一下将大棒子戳在旁边,皱着眉,表情严峻地看着华沂,将自己的衣服用力往回一拽。华沂忙松爪,以防利爪当场将长安的衣服撕开,讨好地又侧头蹭了一下长安的肩膀。只见长安退后一步,义正言辞地指着他说道:&ldo;你不讲道理。&rdo;此言一出,周遭登时一片寂静,仿佛连风吹落叶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华沂平生第一回感觉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众目睽睽,长安知道自己打两下也差不多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再接再厉地砸首领的面子也实在不像话。然而他心里依然是很生气,感觉这件事华沂实在是做得大错特错。可惜再生气,也说不出什么来,过了好半晌,他实在憋不住,忍不住又质问华沂道:&ldo;你……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呢?&rdo;说完,他便将棒子丢在一边,阴沉着脸转身走了。众人静默了片刻,由索莱木领衔,一起来了个哄堂大笑。索莱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ldo;首领,那么大的事,你连声也不吭一声,便默不作声地把人家定下了,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