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怎么也要见上她一次问个清楚,阿梨心道。
“你的鞋底儿可还好?这月门前的地砖都要被你给磨出坑来了。”
阿梨回身,见金龙竹伞下,韩却赭衣微湿,正挑眉看着自己,想来他已经看了有一段时间了。
“托九公子的福,梁婶儿纳了双好鞋。”她抬了抬脚示意无事。
见她装傻避重就轻,韩却呵了一声,走路带风,“想看她就跟上来。”
刚才拦人的士兵见韩却大步过来,赶紧让开。
阿梨觉得他似乎今日有些不对,但是她也来不及多想,只本能的跟在了他身后往屋子里去。
甫一进屋,阿梨便被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儿给熏到了,待看到床上面色苍白的沐芳,她心中吃惊不已,“她怎会如此?”
明明那时候在水牢,她虽然伤口多,但是都是一些皮外伤,不至于养了这么多天还越来越虚弱啊?
韩却抖了抖竹伞上的雨水,“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他扫了一眼躺着的沐芳,挑了个靠窗的地方,方便观察这两人。
看了一圈儿,倒没现什么异常,他靠在窗前,幽蓝的瞳孔直盯着阿梨,“听6行说你来过几次了,为什么一直想来看她?”
他忽然坐直了身体,“你们之前当真不认识?”
“我……”阿梨鸦青的眼睫乌丫丫垂了下来,也不算撒谎,“确实不认识,只是在地牢时她对我还算照顾,所以多说了几句。”
“那就好,见你几次三番想见她,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正担心让你们两地分离不合适呢。”韩却笑。
阿梨不懂,“公子此话何意?”
韩却握着竹伞无意识地在地上打着圈圈,“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带她回上京了,至于你,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决定放你自由,你可以留在这迎风小院,也可以领一钱财去过自己的日子。”
阿梨诧异,沐芳现在还昏迷着,他竟然想直接带她回上京?是生了什么变故让他们这么急匆匆想回去?那公子琮跟燕国公主呢?还是龙骧军大部队也开拔?
“公子不是说过要给阿梨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现在到处都动荡不堪,我一个弱女子,失了庇护,这宅子与钱财,又哪里留得住?”她斟酌着。
韩却停下动作,微笑,“你想跟我走?现在两国刚刚和谈,又有驻军,溧阳也算是一块安稳之地了,况且有你爹的余荫,谁也不会来找你麻烦。”
“我不要。”阿梨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要?”他靠近了,木了脸直直盯着她,“你难道想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你接近我是想做何?”
他的眼神太过幽深,一步步的逼问让阿梨不自觉地避了开来,说实话她个性耿直并不擅长说谎,可是这会儿他既然怀疑了,面对他的逼问,她要是找不到个好理由,他定是要追查到底的。
到时候不仅不能照顾到沐芳,还很可能暴露自己,那她岂不是白捡回一条命?
韩却的耐心即将耗尽,他正要唤人,突然一句掷地有声的表白喝住了他。
“不管是去上京还是留在溧阳,我只想留在公子你的身边罢了,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我想。”
有些话一旦开口,便很顺滑,阿梨把心一横,“自那天你将我从军营中带了出来免于受辱,我对你充满了感激,后来你又帮我求情要回父亲的尸身,还帮忙处理了父亲的后事,又带我去宴上,送我回来,我对你并不仅仅只是感激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真挚一点,十几年了从未说过这种话,第一次撒谎,她很是有些不自在,脸控制不住有些热,却刚好歪打正着。
少女眉眼低垂,不敢直视,白皙的面颊上腾起的两团霞云,又似害羞似窘迫,跟这晦暗的天色有些格格不入,韩却真想拿镜子给她照照,他有这么好骗?
韩却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粉嫩的触感让他一时有些失神,“你说的可当真?”
都这份儿上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就当是对着卫央剖白了,“我向来不擅长表达,若是公子不信,只当我是胡言乱语,只我有一个请求,还请公子万不要将我一人丢下。”
阿梨想起被放弃的那一日,心中充满了无限委屈与失望,眼泪倒是憋了回去,只眉端红红的,眼眶还是湿了。
见惯了韩王宫中各色擅长变脸的女人,韩却以为他早就对女人的眼泪免疫了,可是看着眼前泪盈于睫的她,他吃惊自己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公子可是要带沐芳一起?她现在人事不知这一路上谁来照顾她?若是轻车简行,总不能再带个奴婢,我会骑马,她又愿意听我几句,我总比奴婢有用吧!”阿梨又道。
软的硬的她都说了,她下定决心,就算他不带上她,她也要偷偷跟上去。
韩却看她神情坚定,放下手,“行吧,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要出。”
且看看她留在身边到底想做何。
阿梨诧异,她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人有异动啊,“明日一早?怎么走得这么急?”
韩却摆弄着袖口似笑非笑,“嗯,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如今本就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时间有些赶,不能去父亲坟前说一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