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又潮湿。
柳槐安打了个哆嗦,拒绝了小允子递过来的披风,借着昏黄的宫灯,辨认着暗道的方向。
中途经过了几个岔路口,为了防止迷
路,柳槐安一直是往前走的。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
不知最后究竟走了多少步,在柳槐安筋疲力尽前,面前的暗道终于透出
一些光来。
暗道的出口竟在京城之外。
柳槐安伸手扒拉开遮挡的树丛,直到从暗道出来踏在土地上,才有了那么一点真实感。
他真的从皇宫里出来了?
柳槐安眯了眯眼,迎着还不刺目的光望向日初的方向。
是皇城外的天空。
天际刚刚吐白,天色尚且朦胧,枝桠上的晨露清澈透明,薄雾笼罩在山林之间,均是柳槐安在皇宫内从未见到过的景致。
还没等他慢慢欣赏,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响起,小允子的神色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陛下,这也太远了,奴才瞧着这处怕是已经出了京城,咱快回去吧。”
“回去?”柳槐安摇了摇头,伸手抽出腰间的折扇一展开,端得是风流潇洒,唇角也扬了抹张扬的笑。“回去做什么,让朕的好皇叔再罚朕抄国策,还是干脆连纸也省了,直接灌一瓶毒酒好给朕准备后事?”
小允子闻言大惊:“陛下,您。。。您在说什么呀?”
柳槐安将折扇合拢,笑意也收敛了,眉宇轻蹙显出几分凌厉来。
“他夜夜在朕的茶碗里的**,又隔三差五点那熏香,还真当朕不知?”小皇帝生得一副好相貌,皮白肉嫩,脸蛋精雕玉琢。尤其那双桃花眼,仿佛会说话一般,时常带着笑意。
但小允子没想到,当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不笑时,望过去竟生出些许透入骨子的阴寒,漆黑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沉沉浮浮跃动着什么。
小允子在宫里待的不久,但这种目光他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是野心。
小皇帝生在皇家,又是摄政王亲手教出来的,哪会是什么真正的纯善之辈,或者说在皇宫朝堂这个大染缸里,又怎养得出一颗纯善天真之心。
小允子下意识的就跪在地上,替他的主子求情。
“陛下,奴才以脑袋担保,摄政王对陛下,对大梁绝无二心啊。”
柳槐安一愣,自嘲道:“朕倒是忘了,你是皇叔的人。”
六月的天,无端生出几许寒意来。
小允子的背脊不知何时爬满了汗,跪在地上,一字一顿:“奴才是陛下的人。”
小允子只比柳槐安大两岁,是摄政王在小皇帝登基时带进宫的。
彼时,小小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稀里糊涂的就被披上了龙袍。
去往大殿的路上,随行的侍卫死了大半,连他也被突然出现的刺客伤得奄奄一息。
当刺客看清他的面孔时,便知寻错了人,正要杀他泄愤时,小皇帝竟然出现了。
皇家的暗卫解决了所有的刺客,在小允子想着他会被怎么处理时,小皇帝离开了,步伐匆匆,想必已经耽误了登基的时辰。
他确实是摄政王的人,但更是陛下的人。
他本是高官之子,父亲深陷党羽之争遭到连坐,最后一纸诏书,曹家落得个满分抄斩的下场。
侥幸活下来的他,颠沛流离,受尽冷眼,有幸得摄政王相助,有一栖息之所喘息。
后来因为身量相仿,被摄政**为小皇帝的“替身”。
他的主子送他进宫时,只留下了一道命令,便是保护好小皇帝。
幼帝即将登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各方势力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动手。
接二连三的刺杀,层出不穷的死士。
他跟在小皇帝身边的六年来,每一刻都是提心吊胆,第一年更甚。但每一次他觉得是必死的死局时,总能逢凶化吉。
摄政王也惊讶,原本只打算让他在小皇帝身边待一年,等政局稳固时,便不会再有明面上的危险。
可惜,最后出了些意外。。。。。。
但这六年内,以他对摄政王的了解,纵然摄政王有问鼎帝位之心,也绝无伤小皇帝之意。
“好了好了,都在外头了,还行这大礼做给谁看。”
小皇帝那阴鹜的表情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便又重新笑开了。他用扇柄敲了敲脑袋,故作苦恼道:“你慌什么,朕不是说了,朕不打算再回去了,你再这样动不动就跪下,朕。。。啊不,本公子怕是要因对自家小侍过于苛责而被告上官府了。”
柳槐安的眼中又重新带了笑,桃花眼的眼尾上挑着,口中说着不正经的话语同他嬉闹,一如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