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晴所言种种他都认真的听了。他有自己的判断,他无比确认,这就是他的初。
他确定自己知初,这点每个见过他的人都如此确定。
他曾经从那里出来过,是鸢钟灵将他捞出,她那在空白中的随意一点也成了后来刺破夜色惊鸿意的基石。
然而现在他却怎么也走不进去,无论东南西北,无论奔跑行走还是去爬去滚,他与它的距离永远遥远永远一样。
不多不少,就只在他能看到它的距离。
云素不再尝试,这并不是现在应该做的。他在唐晚晴的初境中,外界的一切他都知晓,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唐晚晴死去。
他睁开眼,先看到的就是溪水中的莲,然后便是千疮百孔的自己。
云素松了口气,这并非最坏的结果。
他没有失去一些什么,仅仅是多了一些伤口,痛了一些。
他以观想作剑,剑碎时,他的意韵先崩,然后便是心念。
这与那些御剑的仙人被斩断其中联系受创有着很大相似,不同的便是他御的剑也是由他的心念幻化。
如果他想要好看一点,完全可以去某个打铁铺子仔细看看其中纹理装饰等等,然后等下一次再观想出来。如果不算浪费掉的心念的话,那样的确会很好看。
鸢钟灵是他目前能观想出的最简单最了解的也是最强大的。因为本身她的存在就很简单。鸢山人觉得她存在,所以她就存在。
这条溪水中满满当当装着唐晚晴的修为与意韵,哪怕他拿不走一点、仅仅是其中感受对他的来说也是很好的伤药与滋补。
他从溪水中站起来,望着头顶偌大的鸟笼。就算唐晚晴死时他能无妨,他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让她死。
他走出小溪,沿着小溪一路走。
她沿着江,他沿着溪。
江很长,溪也很长。
江在衣裳的笼中,溪也在笼中。
云素看着这座笼子,他从其中看到很多记忆里的东西。这鸟笼本就是一座鸢山,是一座真正的鸢山。
不同于他观想中鸢钟灵走出的那座山。他虽然在鸢山生活了很久,但许多事物从未真正见过了解过。
他只知道它的整体样子与其中的一部分,他不清楚谁的家在哪,谁家刚娶了亲,谁家的牛羊最好配种,谁家的儿子刚长大…
这就是解题的难点。
鸢钟灵用整个鸢山做了这样一个笼,不仅仅是因为她与鸢山牵连过深,更是要让他去解这个笼。
这世上除了她就只有他懂钟灵,并且鸢山存活的人很少,这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唐晚晴就不得不照顾保护他,她也能借此等到鸢山的气息散去。
而今事情却反了过来,唐晚晴不但不能用她那圣人弟子的身份对他照拂一二,甚至还要他去帮忙去拼命。
他走着走着,天上下起了雪。
他抬头看去,一片片雪花落在他脸上,落在他的鼻尖眉梢,他感到一丝寒冷又低头看向地面,看见雪花一点点落在溪水中。
它先是融化,然后愈来愈多变成一片片薄冰,直至冻住了整块溪水。
透过水镜般的薄冰,他清楚的看到溪水中种着一朵莲花。
第一次进来时,唐晚晴说过这是她的初,也是无论她从哪个方向看云素最有可能治好的地方。
云素摸向那块薄冰,初境中的太阳依然高悬,阳光夹杂雪花一起降落。在这本该暖暖的能够让人心情舒适的冬日下,他却只能感觉到冰雪中极致的冷。
他挥拳一拳砸向冰面,冰面纹丝未动,他转身朝天抓来一把雪,感受着掌心短暂的温度流失,他又开始砸。
一拳紧接一拳,看起来浅浅的一层冰面终于在他的拳下破裂。
在破碎的瞬间,他来不及停歇,双手直接深入溪中,抓住那朵在寒冬中瑟瑟抖的莲。
如他预料的一般,在他的双手打碎冰面探入冰下时,雪下的冰面再次冻结,它很快很快,像是从未破碎过,只是原本平静清澈的冰面中多了一双手臂。
他的手臂被牢牢冻住难以动弹,只有手腕与手掌搅动着冰下的水与莲。
云素了解鸢山的雪,初雪时会有一群人上山,他们的脚踩在雪上会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们会跪在雪上,跪在巨大的石柱前,聆听雪的呼声。
他双脚朝着冰面猛地一踩,听到轻轻的一声,冰面又碎。于此同时水下突然也下起了雪,那雪的飘摇对溪水视若无睹,一片片如鹅毛般洁白。
然后雪再融,霜再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