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笑笑把巧克力递过去,谈力攀着他的肩低低嘲笑,“嘿嘿嘿,还吃巧克力哪,腰都快赶上水桶了。”
自上次宴会过后,谈力对墨瞳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有意无意会来攀谈几句,很熟络的样子。墨瞳也不以为意。
正说着,教授已经进来了,大家稀里哗啦纷纷落座。
墨瞳看着墨板,只觉眼前那一张刻在记忆中的脸不断地扩大,却不断的模糊。就象在电脑上制图时,放大了局部,却再也认不清全貌。耳畔,似还有他温热地气息,却诉说着一份冰冷的感悟,你看,爱,就是这样一个泡沫一般的东西。墨瞳用力摇摇头,把那张脸那一把声音赶出脑海。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一个多月。
这一天下午下课后,墨瞳去超市买了半打啤酒。
他并没有回去,那个公寓,曾经有一个阶段,他几乎已经把它当家了。
周释怀自加拿大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甚至,一通电话也无。
他似乎已经把安墨瞳这个人给忘了。
如今,只有墨瞳一个人住着,钟点工于阿姨仍每天来给他做饭。
处得久了,于阿姨多少也看出一些端倪,难得她并面上口里没有露过半点不堪的东西。她年青时丈夫便工伤瘫在了床上,她无儿无女,看见墨瞳沉静内向,心里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两人处得倒有些象亲人一般。
她的丈夫在挣扎病塌近二十年后,终于撒手而去,于阿姨送他的骨灰回了老家,临走前还给墨瞳煲了一锅汤。这两天墨瞳回到公寓,完全是孤单一人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最初。
只是,中间隔着的这段日子,天上人间,欢喜悲伤,几度来回。沦落的身心,如何收拾?
这一天,正是墨瞳二十岁的生日。
记忆仅存的一次生日,是五岁那年。
墨瞳还记得小学时,美术课上,老师命题让孩子们做画。题目是,我的生日。
墨瞳的画面上,亦有蛋糕,有礼物,有父有母,有小小的孩子,却在刚刚完成后,被墨瞳用一支黑色的笔,一笔一笔涂上的黑色所掩盖。
墨瞳至今记得,那笔在粗糙的纸面上一分一分划过时的吱钮声。
那一天,也正是父母绝裂的开始。
母亲当时是夺门而出。过了两天,再次出现时,却是带着他搬了家。
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但是,他依然记得,那一天,父亲看着满地脏污了的蛋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点点擦试干净,然后抱起吓傻了的他,出门去。很晚了,可是,还是在一家小小的快要打烊的蛋糕店里重新买了一只很小的生日蛋糕。一支蜡烛插上,豆大的火苗,照着父亲眼中满满的忧伤。
墨瞳进了玄武湖的大门,在湖边一寂静处坐下。打开第一罐酒,大大地喝了一口,猛烈地呛咳过后,又喝了一口。
他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墨瞳。
喝到第三罐时,墨瞳的手机响了起来。
墨瞳有些迷蒙的眼看着机上显示的那一个熟悉的名字不断地跳闪,黑暗里,那一点绿光晃进眼里,涩涩地刺痛。
终于,墨瞳按下了接听键。
那边,只有轻轻地呼吸声。
半晌,一个声音响起来,“墨瞳,生日快乐!”
情人般的低语,带给人被爱着的假象。
墨瞳听被烫着似地关了机,狠狠地把手机扔进草丛里。
那一边,周释怀拿着手机,沉默许久,才慢慢地滑上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