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书只是笑笑,不去和父亲辩驳这个。
他知道当父母的都很难承认自己偏心,一问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之类的话,但其实正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才难免有所偏爱。
江震对江若寒向来格外严厉,以至于江若寒对他是敬畏多于亲近;而他怜江吟书自幼丧母,又知他天性敏感纤细,所以对他总是格外注意分寸,不敢把话说重了更不敢重罚,因而他们虽然父慈子孝,但也显得有几分疏离。
只有面对江云枫的时候,江震是最放松的,想宠着的时候就宠着,生气的时候也可以痛打一顿,不用顾忌那么多。所以他向来最喜欢和江云枫待在一起,可叹江云枫现在却是嫁得最远的一个。
好在上官鸣表面轻浮实则是十分体贴可靠的人,既不会让江云枫受委屈,又会尽量多陪着他多在江府住些时间。
此刻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但当江云枫的目光瞟过夏君陌的时候,却冷了几分,“大哥,不是我说你……他夏君陌只是个妾室,算半个奴才,不该跟我们坐一桌的。”
江若寒的神情也顿时一冷,“我看你和那薛氏大约在这方面会很谈得来,总一口一个‘奴才’。”
事实上能坐在江家主桌的只有江震、江夫人,以及江若寒和江云枫这两个嫡子及其家眷。江吟书能上桌都归功于他皇后的尊贵身份,江天翔和薛氏就只有靠边站了。
所以要说夏君陌不能坐主桌,这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江云枫在这种场合直接提起此事,不免令江若寒有些不悦。
“大哥,你知道我这人说话一向直,”江云枫压低了声音,“我也不想让旁人看笑话,但我是真的忍不住想好好说说你……你忘了这个夏君陌曾经是怎么对你的了?这样的人有资格当江府的主母吗?”
“好了好了,”江夫人试图劝和,“事情都是我教夏君陌做的,他的身份也是我和你爹认可的,枫儿你就别管了。”
“我偏要管。”江云枫却不依不饶,仍旧直直盯着江若寒,“爹娘现在年龄都大了,我知道江家现在本质上已经是你当家,有些事他们也不好说你,其他人更不敢得罪你……所以有些话才只能我来说。你真觉得让一个罪奴来管理江家是可以的?”
“……”江若寒的面色愈不善。
他知道二弟从小就是这脾气,别说对自己这大哥了,就是对父亲也常常直言不讳。有时惹恼了父亲他也会挨一顿打骂,但那种时候是很少的,江震内心其实很喜欢敢于忠言逆耳的人。也正因为江震对他的宠爱与包容,他才养成了这种率性敢言的性子。
江若寒也知道江云枫和薛氏的本质差别其实是很大的,江云枫现在多数时间都不住在江家,根本不是为了争什么权夺什么利,他说这话完全是真心为江家的前途着想。
正因为如此,江若寒不好过于严厉地训斥江云枫,但他又很怕会伤了夏君陌的心。
“行了!”江震看出江若寒的为难,一声厉喝,“江云枫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别以为我你嫁了人我就不敢打你了,你再惹麻烦,我照样让你屁股开花!”
“……”江云枫恨恨瞪了父亲一眼,“好好,是我多事了,大老远回来一趟跟专门来找打似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说罢,江云枫便埋头吃饭。
刚才温馨的气氛变得有几分尴尬。
“哎呀二哥,”江吟书适时开了口,“我、皇上和大哥,我们三个才是受到夏君陌伤害最深的人,我们都原谅他了,你何必还耿耿于怀?你前阵子也亲眼看到夏君陌有多惨了,你也是在下面的人,不知道被硬来有多痛?”
“咳咳!”江云枫被口中的食物狠狠呛到了,顿时双颊绯红,“吟书你在说什么呢!现在是说这种话的场合吗!”
江吟书笑道“那现在是窝里斗的场合吗?”
“……我都说了我忍不住嘛。好好好,是我错了,应该之后在私底下说的。”
江云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气氛总算缓和了几分。
“对不起。”夏君陌忽然缓缓开了口,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我过去的确对江家乃至对整个江山社稷造成了很多伤害,这杯酒当我给你们赔罪了!”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再次倒满一杯,看向江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