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狗一伤心起来,入睡也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又梦见容斯言要跑,这回是被宋予清的黑色加长凯迪拉克拖走了,他跟在车屁股后面一路追,眼泪把路面都淹了,可是宋予清握着方向盘哈哈大笑,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容斯言一动不动坐在车上,像服装店里的塑料假人一样,目光平视远方,冰冷而优雅,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隔天早上起来,陈岸烧了。
面容滚烫地缩在被子里,烧得迷迷糊糊,还想挣扎着起来给他做早饭。
容斯言把他按回去,打电话叫了文扬过来,看着他把人送到医院去,自己再带着唐小笛去上学。
他觉得这么多年陈岸好像没什么长进,十来岁的时候他命令他睡在地板上,不许碰他的床,他就老老实实一声不吭睡了,连找大人告状都不会;二十多岁了,已经是一家集团的老总了,还是连照顾自己的身体都不会,一天到晚替别人操心,拼命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硬生生把自己熬病了。
真是……蠢得要命。
容斯言心神不宁地上了半天班,中午正想着要不要去医院看陈岸,忽然听邵茵喊,门外有人找。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外,尽管隔了八年,容斯言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陈岸的父亲,陈泉。
他与他仅仅有过一面之交,是陈岸和冯达旦打架进医院那次。陈泉来病房探望陈岸,责怪他没有听从自己的安排、乖乖去参加晚宴认识权贵,不然早就和冯家处好关系了,哪里会被冯达旦霸凌。
父子的关系水火不容,但陈岸的容貌确实和陈泉佷酷似,尤其是肤色和深黑的瞳仁。
陈泉的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很客气地询问他,可不可以和他出去吃个饭,他有些事想问他。
他们在门口的粤式餐厅吃饭,陈泉只要了一杯白开水,容斯言点了一碗云吞。
陈泉也不和他废话,单刀直入:“你在和陈岸同居?”
容斯言安静地吃着云吞,没说话。
陈泉抱着胳膊,倚在座椅靠背上,用中年人特有的老成口吻道:“今天早上我接到消息,陈岸病了,被紧急送到医院挂水,而在这之前,他已经连续在公司工作一个多星期了,觉也不睡饭也不吃,跟不要命一样,唯独每天回家无比准时。”
容斯言动作停滞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历,有什么本事把他迷成这样,”陈泉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但是当你危及他的健康,我就不得不管。”
服务员过来打断了对话,抱歉地说餐厅是禁烟的,陈泉只好不耐烦地把烟掐了。
“你是立藤的老师吧?”他状似随意地喝了口水,道,“如果家长们知道了立藤的老师竟然会勾引学生家长,你猜沈麟会不会让你滚蛋?”
陈泉: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陈岸:谁是你儿子,我是你爹
第59章人去楼空
陈岸在医院住了一周。
第一天的时候他就想回家,医生硬是让人看着他输了三天液,等烧完全退下去才准他下地。
每天放学后唐小笛被文扬带来看望他,每次陈岸都满怀期待地看向病房门口,期待那里会出现一个白皙瘦削的身影。
他可以不带果篮,不带花,不带煲汤,不带任何一切世俗意义上用来对病人表达慰问的东西,只要他来。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陈岸生了会儿闷气,忍不住问唐小笛:“容老师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唐小笛每次都回答:“容老师要改作业要备课,好忙的。”
说不失望是假的,陈岸很快给自己找好了心理安慰:容斯言肯定不是不想来,工作那么多,立藤的家长都那么难缠,他肯定也是无可奈何。
不来也好,医院这么脏,病菌满天飞,他身子这么弱,来了万一生病怎么办,还是不来的好。
忍不住想飞奔回家的时候,陈岸也会努力劝诫自己:身上还带着这么多病菌,回家传染给容斯言怎么办?那才真是后悔不迭了。
他积极地吃药和输液,空余的时间在医院跑步和做俯卧撑,数着日历等待出院的日子。
终于等到出院的那天,是在一个星期四的夜晚。
陈岸没有提前通知容斯言和唐小笛,悄悄回了家,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
钥匙在锁孔里轻轻转动,里面传来唐小笛迟疑和胆怯的声音:“……谁?”
陈岸大笑一声,猛地拉开大门,张开双臂蹲下来。
唐小笛一声惊呼,扑进他的怀里:“爸爸!”
陈岸笑眯眯地把他抱起来:“今天有没有很乖?”
“很乖!”唐小笛高兴地道,“英语考试得了98分,全班第一!”
陈岸揉着他的脑袋:“容老师呢?”
唐小笛抱着他的脖子,眼神闪躲起来:“可能……出去买蛋糕了吧……”
陈岸一下子察觉出了异样。
刚进门时他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家里好像太整洁了。
家政阿姨每天早上都会来家里打扫卫生,但是容斯言在生活细节上一向比较随意,脱下来的大衣、课本会随便放在沙上;喝空的奶杯也总是记不得及时清洗,喝完就放在茶几上;偶尔在外面被人塞了传单,临时找不到垃圾桶,容斯言也会带回来,随手垫在茶杯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