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院首已经过去了。”
景仁帝直起身来:“朕去看看。”
老太监连忙扶住他:“皇上您慢点儿。”
景仁帝病了许久,身体虚弱,待收拾妥当,坐上龙辇时,已是气喘吁吁,他忽然道:“让人去把梧儿带过来。”
老太监立即派人去了,顾梧是今上的第五子,受封秦王,也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年十七,才思敏捷,文武双全,容貌性格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十分受皇帝的宠爱,但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
就在两个月前,秦王失足落马,跌坏了脑子,醒过来时已经变得痴痴傻傻,心智宛如五岁稚童,甚至很多人都不认得了,太医们花尽了心思,秦王的病却仍旧没有起色。
最喜欢的小儿子坏了脑子,寄予厚望的储君又遭遇刺杀,昏迷不醒,陡然遭此打击,景仁帝一病不起,短短几日便白了头,最严重的时候,连起身都困难了。
今日是听闻太子被护送回京师,景仁帝一早就勉强打起精神等候,好去见他的儿子一面。
龙辇终于到了东宫,外头传来了轻微的人声喧哗,景仁帝下了车舆,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霜色锦袍的少年正在坐在轿子里,两手扒拉着轿帘,无论宫人如何劝说也不肯下来,正是顾梧。
老太监急出一头汗,努力劝道:“我的殿下欸,您瞧,皇上在等您呢,您不想探望太子殿下吗?”
秦王不高兴地道:“我现在不想看,不看,我要回去!”
老太监劝了又劝,都快给他跪下了,秦王仍是不理,他现在的心智只有五岁,不能指望一个稚童懂事,也不能与他计较。
景仁帝心中一痛,叹息道:“罢了,梁春,派人送他回去吧。”
老太监应下,看着那轿子被抬走了,他才劝道:“殿下如今是病了,不晓事,皇上别怪罪,等殿下日后痊愈,自然就都好了。”
景仁帝苦笑了一下,想起另一事来,道:“给梧儿纳妃的事情怎么样了?”
老太监答道:“定下了,是柴尚书家的嫡女,年纪正适合,日子也挑好了,是黄道吉日。”
景仁帝走了几步路,便觉得虚弱,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道:“那就行,一切事宜从简,赶紧办了吧。”
“奴才遵旨。”
……
傍晚时候,夜幕四临,在外面鬼混了一天的柴永宁回了自家府邸,才进了花厅,一个越窑兰纹美人瓶哐当砸在了他的脚边,摔了个粉碎,吓得他险些跳起来,抬头一看,满厅室一片狼藉,宛如被匪寇扫荡过一般,他的亲妹妹正伏在桌几上嚎啕大哭。
柴永宁只得看向旁边的母亲,低声道:“娘,这是怎么回事?谁又惹着她了?”
柴夫人眼眶微红,道:“还不是怪你爹。”
柴永宁奇道:“我爹又做了什么?”
柴夫人道:“宫里商量给秦王娶亲冲喜,人家商量人家的,他一个礼部尚书去搭什么话?倒被人家揪住了话头,夹缠不清了。”
柴永宁想起自己今日与银雪说笑的事情,又看了看正在抽泣的亲妹妹,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最后这亲事不会落到了婉儿头上了吧?”
柴夫人伤心起来,拭泪道:“谁说不是呢?秦王如今痴痴傻傻,听说连吃饭也要人喂,走路还得要背着,婉儿嫁过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啊?”
那头柴婉儿听见这话,悲从中来,于是哭得愈发大声了,她用力一拍桌子,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然后站起身来,跺着脚哭嚷道:“娘,我不要嫁给秦王!”
柴永宁感觉地面都开始震动了,他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好好说话,别跺脚。”
柴婉儿哭得一把鼻涕一包泪,哪里管他这么多?兀自叫嚷道:“让我嫁给一个傻子,我宁愿去死,我明儿就去投了井去!”
柴永宁心说,就你这膀大腰圆的体型,怕是会把井口卡住。
柴夫人心疼女儿,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喊着心肝肉儿哭个没完,柴永宁一个头两个大,他瞧着自己妹妹那如小山一般的身材,脑中不期然闪过一个人影,忽然道:“你若不想嫁也行,我有一个主意。”
柴夫人与柴婉儿顿时止了哭泣,齐刷刷地看向他,柴永宁便把主意如此这般说了,柴夫人皱着眉,忧虑地道:“此法可行得通?万一被人发现如何是好?”
柴永宁道:“这有什么行不通的?到时候让婉儿去外祖父府上避上一避,别回京师,那秦王又是个傻子,哪里认得人?退一万步说,若是真被发现了,便让爹将那丫头收作义女,名义上也是咱们柴府的小姐了。”
说到这里,他扯着唇角露出一点笑,道:“皇上如今重病卧床,太子也昏迷不醒,这紧要关头,谁还顾得上那个痴傻的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