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一座高门大宅前停了下来,正是秦府,门房连忙迎上来,婢女扶着秦夫人下了车,她问道:“老爷呢?”
那门房答道:“老爷下朝了,刚刚才回到,眼下应当在后花园呢。”
秦夫人点点头,入了府里,在花厅坐下,下人奉了茶来,她端在手里半天也没喝,贴身的婢女问道:“夫人,可是这茶不好?”
秦夫人回过神来,摇摇头,将茶盏放下,轻叹一口气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雄浑的声音:“夫人在想什么事情?”
下一刻,那人便踏入门来,寒冷的早春,他还穿着很薄的单衣,满头都是汗,走近了都能感觉到他身上蒸腾的热气,秦夫人见了便嗔怪道:“说了多少次了,出了汗就要多穿些,哪怕捂一捂呢,若是被风吹得受寒了可怎么好?”
说着,立即命人去取厚衣裳来,给男子穿上,那人正是威远将军秦渡,他生得五大三粗,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面容中自透着一种威严,但是对着自己的夫人,那威严便一扫而空,笑眯眯地道:“还是夫人待我好。”
秦夫人轻轻瞪了他一眼,秦渡十分受用,乐呵呵地问道:“夫人刚刚说,在想什么事情?”
秦夫人犹豫了一下,道:“我今日在一间铺子里,碰到了秦王妃。”
秦渡想了一下才记起来秦王妃是何许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她,怎么?夫人与她起了什么龃龉么?”
他一下就警惕起来,一双浓眉皱得死紧,大有秦夫人一承认,他就直接打上秦王府去要个说法的架势,秦夫人哭笑不得地道:“瞎说什么呢?只是见了一面而已,何来龃龉之说?”
秦渡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夫人想她做什么?”
秦夫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见过这位秦王妃吗?”
秦渡想了想,道:“似乎有过一面之缘。”
秦夫人忙问:“是在哪里?”
见她似乎很在意,秦渡便绞尽脑汁地回忆一番,才终于想起来,道:“去年冬至,皇上赐宴太和殿,我曾在宴上见过她。”
秦夫人又追问:“你见她如何?”
秦渡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如何?”
秦夫人小心问道:“有没有觉得眼熟?”
秦渡摇摇头,实话实说道:“她生得有些胖,我离她又远,哪里看得清,夫人怎么问起这个了?”
秦夫人轻轻咬了咬下唇,娥眉微蹙,道:“我今日见到她,总觉得她有些像奴儿……”
秦渡面色一变,迟疑道:“可是奴儿走丢这么多年了。”
他们说的奴儿正是女儿秦洛雪,秦夫人身子骨弱,时常生病,自嫁给秦渡后,几次小产,最后好容易才怀上了一个,秦渡遍请了名医来替她安胎,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十六年前的大雪夜里,顺利生下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儿,但是秦渡夫妇视若珍宝,真叫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
因是在大雪夜里出生的,秦渡给她取名秦洛雪,小字奴儿,或许这孩子仍旧留不住,在她四岁那年,上元节灯会上走丢了,秦夫人当即哭得死去活来,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官府只说,兴许已经被人牙子卖到外地去了,那时正是上元节过后,京师里一夜之间丢了好些孩子,各个都来报官,想要找回来,简直难如登天,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直到如今,秦夫人仍旧没有从当年的事情走出来,她身子不好,此后也未曾有过孩子,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四岁的女儿。
她眼中含着泪,抓着秦渡的袖子,道:“我今日见着那位秦王妃,便觉得十分面善,那双眼睛真跟我一模一样,瞧见她便觉得心里亲切欢喜,好像很久之前就见过她似的,老爷知道她的名字吗?”
秦渡见爱妻这般,心中也十分不好受,低声答道:“她是礼部尚书柴元德的女儿,似乎叫柴小婉。”
秦夫人的眼中顿时露出浓重的失望之色,她怔怔然地松开了夫君的袖子,颓然道:“是我想得太多了……”
是啊,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第77章争执。
秦夫人想起自己的那个女儿,便泪如雨下,但见爱妻这般,秦渡心中也十分不好受,揽着她轻声哄了一会,秦夫人哭过好一阵,才拭了泪,哽咽道:“终究是我没有福分,留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