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笑还有余韵,从场外杀进了不少黑衣人,这些人均是江湖好手,手起刀落,家将们的脑袋像落了一地的西瓜似的滚得到处都是。我之前老听人形容当年前太子府里人头似西瓜似的滚了一地,当时怎么也想不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如今活生生地再现,我总算明白了一地的人头西瓜是个什么模样。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两腿发软,却不得不站在原地,因为太后奶奶还坐在那里。她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面不动声,我回转头道:「奶奶,我们走吧!」皇太后淡淡地道:「这里就是哀家该来的地方了,你觉得我还要去哪里?」她坐着不动,大哥三哥自然不能退,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涌来又倒下,二哥始终站在祭祀坛上,在那个位置恰好能于猎园的看台齐平,他就这么与太后奶奶对视着。我看到那些黑衣人逐渐地向看台涌来,皇亲贵族们没吓瘫的慌不择路的奔跑。我拉起皇太后奶奶的手臂将她强行拉下看台,一边大叫道:「德王淮王谋逆,保护太后!」场里的家将们自然多是三哥营里的将士乔扮,太后削职只不过是为了让二哥释疑,显然是想做一场假戏。三哥一时不慎卷入是非当中,自然是没有退路,我虽知道他末必是心甘情愿,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他了。皇家权力的斗争在官兵们的眼里是司空见惯的,但是若被冠上谋逆之罪,那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么一迟疑间,斗志锐减,纷纷后退,我眼见一人退到我跟前,大声道:「好大胆的贼子,敢刺杀太后!」说完拿起扇子敲落他手上的剑,谁知道那人的剑法远比我好,一转一绕差点把我的扇子转飞了出去。黑衣人越围越多,我心跳得差不多要飞了出来,猛然想起我光惦记着太后奶奶有多么想除掉二哥,却没想过二哥也有多么想除掉这位皇太后奶奶。我眼看着这些人围过来,心里苦笑道:「此命休矣!」身为一名王爷,我一直都有准备随时掉脑袋的悟性,只是我想过很多种死法,没有一样是要跟皇太后死在一起的。不跟皇太后死在一起,那我又想跟谁死在一起呢,我一边招架一边胡思乱想着,突然想起一个人,心底不由一软。刚刚才想起那个人,突然场中冲进来一个蒙面黑衣人,那人虽然蒙着脸,但身形如此熟悉,让我忍不住想要大叫:难道我已经在黄泉路上了么?那人身法极好,剑术也佳,更妙的是黑衣人见了他纷纷后撤,显然这人是个首领。那人弯了一下腰道:「二王谋逆,叫晋王与太后受惊了!」我才知自己尚在人间,略略喘着气,道:「速将太后与本王护送出去!」我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太后,眼里有一点哀求之意,皇太后奶奶叹了口气,拢了拢头发,道:「送哀家回宫!」我一直到进了那九重门,方才相信太后与我当真捡回了一条命,想起刚才那幕,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自己的脖子上晃了晃,居然还在。太后看着宫门,长叹了一口气,道:「英儿,我以前那么多儿子中,最喜爱你的父亲,聪明,惠质。但我却顶不喜爱他的那些个念头,寄微寄微,你本是皇家子,何微可寄?元英,你当真要做一辈子的骑墙草,在夹缝里生存么?」她说完便迎着匆匆赶过来的太监宫女而去。我望着她硬朗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太后与太子这是第一次面碰面的硬仗,以太后完败而告终。这不是太子的第一次胜仗,自然也不是最后一场。同年,太后自言教导无方,在长安宫脱簪待罪,慌得皇上亲自赶往长安宫,与太后对跪,只是这个时候太多的人看明白了往后的局势,太子是一日比一日年富力强,而太后却是一日比一日衰老,即使二人势均力敌,最后胜利的那个也是太子,更何况如今的太子高胜莫测,比之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安宫门前破例没有像往日那样排起长龙来恳求太后回宫,偌大的长安宫门外冷冷清清,唯有零星几个史官们在那摆着样子跪着。我见太后素衣长发,西郊猎场的血肉横飞不能叫她失措,但几日的长跪似乎叫她一夜之间发白了许多,显出了老态。我突然心头一酸,走过去跪着对太后说道:「皇奶奶,孙儿问你要一官衔!」太后略略抬起头看向我,我露齿一笑,道:「孙儿就要那三营兵力。」淮王元密手中的三营骑兵是太后在都城最大的实力之一,元密一败,这三营的归属自然成了太子与太后的争夺对象。对于二哥来说,他有擅长作战的西紫在野支持,而对太后来说这三营是她能维持与太子大至平衡的一个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