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原身虽然在医院里说了那番话,把父母的死强加在姜彧头上,但其实一点都不恨他。
那会儿原身才十五岁,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冲动,突然遭遇那样的事一时间难以接受,她像溺水的亡徒,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来让自己上岸。
爱使人脆弱,便只剩恨能支撑她活下去。
于是,她用强烈的恨意盖住悲痛,这些年一直困在自己亲手画的牢狱里。但其实,内心深处再明白不过,哥哥一点错都没有,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她把迷茫无助时施舍了一点点温暖的陆凌寒奉为全部信仰,驱逐着这份光,执着到丢失了自我;而将真正爱她的哥哥视为悲剧的源泉,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一次又一次地伤害。
她不仅拒绝哥哥的关心,还专门和他对着干,他越是心疼,她越是疯狂地自我伤害——
中考放弃本校直升的保送,去了一所普通民办高中,放任自己不断堕落,逃课、抽烟、酗酒,跟着一群混混惹是生非,荒唐地挥霍着青春。
高考前夕,姜彧找来,面对抗拒的她,他已经伤心到麻木了。于是不再劝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把小提琴,决定彻底退出她的视野:“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所以,往后我不会再来打扰。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自己的未来。”
那是她荒废许久的小提琴,也曾是全家对她的期待。
——“我们知知,未来一定是享誉国际的大音乐家!”上一次参赛获奖的记忆涌上脑海,原身抱着那把琴大哭了一场。
她改变了高考缺席的打算,重拾小提琴,一举考上京音管弦系。
她试着走出那片阴霾,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
然而这时,却发现,她喜欢了三年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
回忆到这里,姜知内心叹息。
原身真的爱陆凌寒吗?其实未必。那人无非是在她最伤心无助的时刻为她撑了一把伞,高中三年全是她单方面的暗恋,再有交集已是大学,在她鼓起勇气准备表白的时候,陆凌寒身边已经有了苏晚晚。
大概是不甘心三年的想念都落了空,陆凌寒竟成为了原身的执念,她发了疯地想把他抢过来,却反遭他厌恶,于是重新跌回黑暗,再次放弃自我。
姜知穿来的前一晚,原身酗酒过度,死于酒精中毒。意识残存的最后一秒,她脑中闪过的不是雨幕中为她撑伞的陆凌寒,而是被她亲手推远的哥哥,她一直记挂的哥哥……
最后一滴眼泪落下。
姜知感觉压抑在胸口的那份沉重消失了。
原身离开了。
将充满懊悔的过去和无法面对的未来留给了她。
姜知定了定神,以她的身份重新面对眼前的男人——
他虽然极力克制着,但在强烈的感情冲击下还是红了眼睛。展现给旁人的倨傲漠然,全因那声“哥哥”溃不成军。
他注视着姜知,迟疑的两个字:“知知?”
已经被妹妹伤得太深,他显然不敢相信她还会当面叫他一声哥哥,所以显得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这个美梦。
明明是相亲相爱的兄妹,何苦弄成这个样子?
姜知心生同情,决定亲手了解彼此间的折磨,她深吸一口气,扬起脸,郑重其事唤了一句:“哥哥。”
清晰干脆的两个字。
这回,不再只是莫千雪,船头甲板上的人全都听见了。
哥哥?
姜知喊姜彧哥哥?
等等!
姜知……
姜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