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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蓓蓓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转身回自己屋了。

韩东升过意不去地说:“爸,都是我招的。她这是冲我来的,不是冲您。”

周老先生眨巴眨巴眼,摆摆手,又慢吞吞地问了一遍:“咱们晚上吃点什么呢?”

晚上,三个男人一起在厨房吃了炒饭,周蓓蓓关着门不理人,周老先生就给她盛了一碗鸡蛋多的,用保鲜膜封好。

第二天早晨起床,炒饭没有人动过,保鲜膜里的米粒已经干瘪了,结了一层隔夜的水汽。韩东升庞大的身躯缩在沙发上,困倦的呼噜声震得天花板簌簌作响。

周老先生五点半起床,没敢惊动儿孙们,轻手轻脚地关上厨房门,做起早饭来。

老人认为,只有早饭吃顺口了,出门才能扛得住数九寒天,一天都有劲。

可是年轻人显然不这么想,七点,全家的闹铃才此起彼伏地响起来,这个头天晚上刚发生过一场战争的家里气氛凝重,每个人都带着浓重的睡不醒。

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韩东升和韩周不敢和周蓓蓓抢厕所,一大一小哈欠连天地在沙发上“磕头”。

周蓓蓓则是走到哪弄得哪一阵“叮咣”乱响,不知是着急,还是泄愤。

“蓓蓓,今天爸蒸了豆包和肉包两样,你吃哪个……唉,都不想吃啊?那你喝碗粥再走吧,喝碗粥胃里舒……”

周蓓蓓不等他说完,就拎起包摔上门走了。

“东升,你吃完早点再走吧。”

韩东升最后一个用厕所,出来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连忙说:“不了,爸,您自己先吃,周周上学快迟到了……周周,快点,别磨蹭了!”

韩周把最后一口肉包塞进嘴里,粥喝了两口,烫得直伸舌头,于是剩在那不肯喝了,对周老先生抱怨说:“姥爷,你做饭太咸了。”

七十多岁的老人,味觉已经不太灵敏,周老先生诧异地问:“真的呀?姥爷又把馅拌咸了吗?”

可是外孙已经来不及回答,踩着时间的父子俩像风一样卷跑了,一大桌子丰盛的早餐忽然就好像失了热气,周老先生独自一个人坐了一会,把韩周剩的半碗粥倒进自己碗里,慢慢地吃了起来。

他没吃出咸,嘴里寡淡得很。

每天的家庭垃圾都是周蓓蓓处理,这天她走得急,没顾上,等他们都走了,周老先生就自己慢慢地收拾,忽然,他顿了顿,在垃圾袋里发现了一盒益母草颗粒冲剂,没开封就扔了——蓓蓓总说肚子疼,大家都说这个管用,周老先生知道女儿总是不肯相信专家,什么都要迷信所谓“正规”,所以这盒冲剂是他特意从药店“高价”买的。

周蓓蓓大概也没仔细看,又或者……她看了,只是不敢相信她爸能买到什么正经东西。

摊上这么一帮让她反复失望的家人,时间长了,就习惯性的什么都不相信了。

周老先生把那盒益母草捡出来,拆了已经弄脏的外包装,放在饮水机旁边,然后他回屋换了件衣服,从床底下找出一个棉布背包,戴上帽子和墨镜,又用纸袋捡了几个包子揣上,混在匆忙的上班族里,从正门走了。

整个早晨,燕宁都沉浸在忙乱里,于是这一回,没人注意到他。

周老先生一路走到一个交通枢纽,有一辆中巴车早早地等在那,车上下来一个小伙子,二十来岁,长得挺精神,浓墨重彩的眉目几乎有点女孩式的明艳感,他没说话先笑:“周叔,可就等您了!”

小伙子叫许邵文,是许教授的学生兼助手,据说是个博士,平时组织他们上养生课的就是他。

许博士问:“跟家里人都沟通好了,是吧?这一趟费用可稍微有点高。”

周老先生敷衍地“嗯”了一声,拿出准备好的信封递过去:“现金,你点一点。”

许博士拆都没拆开,随手接过来,依然是千叮咛万嘱咐:“您可一定要跟家人沟通好,要不儿女得急疯了,为您负责,我得反复给您确认。”

周老先生有点感动,认为许博士是真心关心他,就把揣着包子的纸袋也给了他,说:“放心吧——这是我自己家里蒸的,你尝尝,别嫌弃。”

“您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呢!”许博士这个英俊的少年郎丝毫也不矜持,拆开看了一眼,就直接站在车门口吃了,吃得眉开眼笑,“香!馅里没放盐,放的家里自己炒的酱,我说得对不对?”

“吃出来啦?”

“绊肉馅的水是泡过蘑菇的!”

“对!对!咸不咸啊?”

“不咸,我口重——您家里人真有福气,我都想给您当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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