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渐低,“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会开心。”
“……”慕瑶皱眉盯着棋盘半晌,似乎不喜他孩子气的提议,“这是什么下法?”
“那你就再接再厉……”
“阿姐,我们今次换个花样,好不好?”他打起精神,“谁先连成五子一线,就算赢。”
“只因为那个人是我。”
“阿声,你怎么下棋的?”慕瑶疑惑地望向他。
凌妙妙微蹙眉头,一块柚子猛然塞进他嘴里,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这样的阿姐,从小到大爹娘疼惜,他守护得那样周全,却偏偏为了一个柳拂衣吃尽了苦头……他眼里漫过一丝冷意。
“太好了,一点也没浪费。”她乐不可支地擦去手上的汁水,慢吞吞地将柚子皮拢在一处。
这几日,她的下颌越消瘦,锁骨凸出得几乎钻出衣领。他知道,因为柳拂衣的缺席,慕瑶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心里不知道有多伤神。
“……”觉察到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脸上,她才随意道,“你不要总是这样自贬嘛,你哪里不好了……”
慕瑶顿了顿,勉强地勾了勾嘴角。
她屈起手指比划了一下,杏子眼里带着笑意,“是比柳大哥差那么一点点,但也没你说的那么差,慕姐姐很喜欢你的,我能看出来。”
他定了定神,手覆盖在棋盘上,乌漆漆的眼睛从下往上看,带着几分讨饶的味道:“再来一局,我好好下。”
“是吗?”他垂下眸子,复又抬起眼来望着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不好……”
她闺房十几盏高高低低的立灯,倒是应了她这个人,夸张鲜活的浪漫,她就坐在那片光晕中,偏安一隅,乐不思蜀。
凌妙妙傻乎乎地笑了:“你怎么跟小孩学说话似的呢。”
客栈提供的棋子是上好的云子,触手生凉,他捏着光滑圆润的白子的时候,想起的是凌妙妙弯起眼睛笑的模样:“这是云子,色如嫩牙,白的像慕公子一样。”
“……”
窗外是夜色,桌上的矮灯照着棋盘,光线单薄黯淡。长安酒肆,小隔间清雅精致,但终究不是家,少了几分人气,连空气中都漂浮着陌生的灰尘气味。
梆子声隐约传来,凌妙妙走到窗边往外看,钩子似的月亮挂在树梢。
慕声眸中霎时带上一丝慌乱:他让棋向来不着痕迹,只不过刚才跑了神,冷不丁被唤,走得明显了些,才让阿姐看出端倪。
她伸了个懒腰:“都这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阿声,”她平静地望着他,“你这样让我,不如不玩。”
已经很晚了吗?他站起身来,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失落,漫成了海。
“……”慕瑶低眼一望,将已经拿起的棋子扔回了棋笥里。
凌妙妙已经毫不留恋地把他往门外推了:“就在隔壁,我就不送你了,快去快去……”
慕声无声地回了神,应声落子,黑白两色优劣顿现。
夜灯单薄纤弱,微光如豆。
屈起指,叩了叩棋盘:“阿声?”
少年一人站在房间里,环顾四周,卷起帐子的床榻,圈椅,黑褐小桌,和桌上插瓶的干花……正如她所说,房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却知道,这是走神了。
可是又截然不同……没有她的气息,便是萧索如寒冬。
纤瘦的手指执着圆润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半晌不见眼前人有动作,慕瑶抬起头,少年低头望着棋盘,似乎在专注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