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他苍白如纸的脸,知道这回他说的是实情,可一想到他心机竟然如此深沉,潜伏在她身边多年而未被人发觉,心头还是不由得浮起一阵后怕,她那温热的血已冷却到谷里,不会再放任自己对他动情了。
“你回吧。”她冷然道。
他却朝她重重稽首道,“臣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讲。”
“臣会继续替娘娘掣肘内阁,扫清障碍,助娘娘掌权,以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届时娘娘不需要臣了,臣便卸了兵权,自请回乡,绝不会成为娘娘的隐患,娘娘意下如何?”
嘉悦有些不可思议,可一想到他擅长诓骗,不禁又冷了下来,“你此话当真?”
“娘娘倘若不信,臣这就立下军令状,娘娘随时都能以此状了结臣的性命,”他说着轻叹了口气,“反正臣的性命是您救下的,您也不必有任何愧疚。”
“不必了,”嘉月说道,“本宫便再信你这回,倘若你做不到,本宫也不会心慈手软。”
忖了忖,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的顾虑是多余的,本宫向来最讨厌欺骗,如果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了我,那我就是亲手把他千刀万剐,也不会有丝毫愧疚。”
他抬起眸,看着她那张艳绝人寰的脸,红馥馥的唇还有些轻微的肿胀,可那双眸子却始终凝着一层冰霜,令人寻不出一点脆弱的突破口。
“也好。”他掩下长睫,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既然不曾动心,也就不会痛了。
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管怎样,能成为寿城公主生命里的过客,他已经知足了。
他不过是一个让人想拼命掩盖的丑闻,凭什么得到璀璨的明珠呢?
嘉月不是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可她向来理智,又怎么会与一个擅长诡诈的人共情?
燕莫止不敢再叨扰,躬身退了出去,也不撑伞,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走在雨幕里,慢慢地在她眼里汇成了一个点。
嘉月这才关上了窗,又踅身回到寝殿,熄了灯,继而躺倒在温软馨香的床上,阖上疲倦的眼,一夜无梦。
第五十章
燕莫止自幼体格便比别人强壮些,长大之后更是极少生病,就算偶尔感染了风寒,也是一日病愈。
可自从冒着大雨从顺宁宫归家后,病来如山倒,前些日子坠崖留下的病根,也一并被激发了出来。
高热不退,咳嗽不断。
郎中开的汤药一盏盏端了过来,尽数灌入腹中,可人却越来越消瘦了起来,脸上更是泛了淡淡的一层青灰色,仿佛成了一具枯槁的尸体。
一连七日,早朝不曾出现。
嘉月也就遣内侍过来探望他一次而已。
与其说是派来关心他的身体,不如说是为了打探是否又是诡诈。
燕莫止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他骤然想起成安五年的那个腊月。
此时的燕无畏已病入膏肓,除了手指还能动弹,连说话的声音都虚弱不堪。
在此之前,他已经揽得了大权,朝野上下只除了一个郦延良,谁也够不成他的威胁。
于是他一次次地试探他的底线,逼迫他认清他钟爱的皇后,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他特意在隔间与嘉月说话,又借机用手帕揩拭她柔软的唇瓣,看着她口脂暧昧不明地晕了开来,这才转身离开。
如他所料,燕无畏果然召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