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止喝了一口就觉得不对劲,皱着眉问她:“这不会是洗锅水吧?”
宁沁还特别认真地向他保证:“不会,都是正宗骨头浓汤,可能刚开始熬,味道还没出来。”
于是一桌人就在她的一再保证下忍着那股怪味几乎喝完了那半锅火锅,本来就这么下去也没啥事,顶多在心里奇怪一下而已,只是没想着宁沁太实诚了,她回了趟厨房,老六看她拎着提汤水的壶,赶紧问她是不是把锅里的汤底加到客人火锅里取了,宁沁不明所以,也就愣愣地点点头,老六马上气急败坏起来:“那是洗锅水,昨晚泡了一夜……”
他话没说完她就凝着一张脸跑到秦止桌前,二话不说端起了那锅汤泼了,然后手足无措地解释她误将洗锅水当汤底加进来了。”
想着那猪潲水一样的汤底,一桌人当下都没忍住,全吐了,一个个吐得差点连胆汁都出来了。
秦止那会儿就觉得这女孩子太实诚了,要是遇上较真的客人,估计得大闹一场,没准儿还得告到工商所去。
宁沁听着秦止描述当初吐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画面,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看他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没敢笑出声,轻扯着他的衣袖:“那洗锅水是什么味道?应该让你终生难忘吧?”
秦止正在洗着锅,闻言握着锅铲盛了一些就挪到了她面前。眼眸觑了她一眼:“要试试?”
宁沁连连后退了几步,生怕他真的一个没忍住报当年的小仇。
秦止瞥了她一眼,也没真的去闹她,慢悠悠地将锅铲挪回了锅里,一边洗着锅,一边慢声道:“被人当猪给喂了趟猪潲水,能不终生难忘吗?”
那时虽然是咬牙切齿,但看着她手足无措地拿着纸巾站在那儿,又是道歉又是想帮忙的模样,再大的脾气也发不起来,收拾干净买了单也就走了,之后没敢再去过那家店,和宁沁也一直没再见过,直到那年的教师节,他去看简临章,宁沁作为简临章那一届带的新生,也和班里的同学一块去给他庆祝教师节,在简临章的家里两人不期而遇。
大概因为那次洗锅水喝得太过记忆深刻,在那二十多个女生中,秦止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宁沁是那种安静不爱闹的女生,一个人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众人围在老师师母身边有说有笑的,听到好玩的也就跟着微微笑笑,恬淡安静。
这点跟他有些像,在热闹的场合里都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只是那时的秦止是简临章的得意门生,又专门抽空过来看他,人一出现自然是被众星拱月般地对待着。
在一群刚挤过高考的独木桥兴高采烈地进入大学校园的小女生里,一个英俊低调才华横溢的师兄本身就自带魅力的光圈,更何况秦止本身的魅力值也比这些刻板的形容词要高一些,一八三的身高,匀称性感的体型和深邃冷淡的五官单从外形上就已经俘获了不少少女心,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和优雅,从哈佛时期的哈佛交换生到投行届迅速窜起的黑马,气质上和履历上的加持也为他增添不少魅力。
总之,那个时候秦止刚出现在简临章家门口的时候,宁沁觉得那一瞬间大概一半的女生都会出现过心动的感觉,包括她自己。
宁沁隐约记得这种感觉的,现如今听着秦止以着熟悉的语调徐徐说着那段往事,宁沁竟隐隐觉得记起了那一瞬间心跳加速的感觉,那种炫目却又觉得高不可攀的挫败,宁沁觉得她应是有过的,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女孩子,都知道以秦止的条件,他不可能会注意到自己,而她那时也确实没试图做点什么去引起他的注意,只是没想着他会留意到她,大概是那锅涮锅水让他太过难忘,刚好那一屋子的女生里他也就只认得她这么个人,所以他走了过来,温和地问了句“我可以坐这里吗?”就在她身侧那不算大的空位里坐了下来,那时人多,沙发有些拥挤,他坐下来时身体贴着她的身体,宁沁觉得她和他相贴的那半边身子都是发烫的,他的注意力虽然没落在她身上,但是周边都是他清爽的气息和体温,她的心跳失控了一晚上。
“怎么了?”正在不紧不慢地炒着菜的秦止发现宁沁有些走神,轻碰了她一下,问道。
宁沁回过神来:“我好像记起一些事来了。”
“嗯?”秦止捏着锅铲的动作略略一顿,侧头看她。
“就是当时在老师那里那次,你坐在我旁边,我好像记起来了。”
“好香啊,爸爸在炒什么菜。”朵朵在这时循着香味跑了过来,吸着鼻子跑了过来,抱着秦止的大腿,仰着头想看锅里是什么。
她个头不够高,使劲儿垫着脚尖,鼻翼翕动着。
宁沁怕她被油滴溅到,赶紧将她拉到一边。
“我想看看炒什么菜嘛,好香,肚子好饿了。”朵朵揉着肚皮,恋恋不舍地垫着脚尖回头看。
秦止瞥了她一眼:“秦朵朵,等奶奶回来你去和奶奶住几天好不好?”
朵朵小嘴撅了撅:“为什么?”
“不为什么。”秦止侧身点了下她的小鼻尖,“小电灯泡。”
朵朵不明白什么是电灯泡,扭头问宁沁,宁沁轻咳了声,先将她带出厨房,看秦止菜已经炒得差不多了,也就先去布置餐桌,朵朵帮忙摆完碗后就端坐在餐桌前,两手托腮等着上菜了,吃饭时小脑袋又被秦止轻敲了记。
朵朵食欲好,忙着往嘴里塞饭菜,没空理会秦止。
秦止终于抽了空,继续刚才的话题:“想起了多少。”
“一点点。”宁沁手指比划着,想起来的并不多,就是他提起了那些事,那些事也就像影像一样在大脑里一一浮现出来,她记得那天晚上刚看到秦止时的诧异和心跳,也记得他挨着她坐下时*辣的脸颊。
那天晚上两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谈,他多半只是安静地听简临章说话,眉眼温淡,她也只是假装安静地听简临章说话,连眼角也不敢斜视半秒,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僵坐了几乎一晚上,一直到十一点多,他起身告别,她们也起身告别,宁沁和秦止没有过半句交谈,她甚至连正眼都没敢看过他,那天晚上宁沁失眠了一晚上。
那天晚上她被前所未有的挫败席卷。她一向对自己的出身和生长环境处之泰然,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直到那天晚上,那样一个优秀得夺目的男人出现,如此近距离地在她的身边出现过,那一瞬间,她突然也想变得优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