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程公子,”梁平问他,“都督真不跟我们出来同乐?”
“舅舅不喜欢太吵的地方,”程鲤素答道,“定然是不会来的。”
众人都有些遗憾,也有人觉得肖珏未免太不近人情,毕竟这可是中秋,连中秋都不与部下同乐的将帅,能与手下有多深厚的感情,也实在太傲慢了一些。
不过也有人不太介意的,马大梅嘿嘿一笑,“要不还是给都督送点酒菜过去,大过节的,一个人难免难受。”
“没必要,”程鲤素道:“这种劣质的黄酒,我舅舅是不会喝的。”
众人:“……”
好嘛,那毕竟是朔京肖家出来的二公子,喝酒也绝不肯勉强。
杜茂好奇的问:“程公子,你知道都督的酒量如何么?我听闻飞鸿将军千杯不醉,不知都督与飞鸿将军比起来,是好是差?”
教头们闻言,顿时目光炯炯的朝程鲤素看来。但凡有关飞鸿将军和封云将军谁更厉害的话头,总是教人鲜。从剑法到酒量,从身高到性情,人们都要一一对比。可惜的是这二人除了从前同窗外,从未一起出现过,也不曾亲自较量,况且飞鸿将军还一直戴着面具,是以谁更胜一筹,到现在也是个谜。
“那当然是我舅舅了。”程鲤素想也不想的回答,“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我舅舅喝醉过。”
事实上,程鲤素从来就没见过肖珏喝酒。不过这话他是不可能当着教头们的面说的,飞鸿将军再如何厉害,定然也厉害不过他舅。
“去去去,别在背后说人。”沈瀚挥了挥手,“喝酒喝酒,怎么跟婆子一样碎碎叨叨的!程公子,来,我敬你一杯……程公子?”
程公子面颊驼红,已经喝醉了。
……
是夜,青帘拢住明月,塌上人影萧疏。秋声静谧,有人正抚琴。
月上木兰有骨,凌冰怀人如玉。墙上挂着长剑如霜如雪,披着外裳的青年姿容俊秀,神情平静,双手抚过琴弦处,情动飞音,令人沉醉。
他弹的是《流光》。
琴音悠远,如珠玉落盘,这是中秋夜里,本该团圆时分,纵然凉州卫的教头兵同家人远在千里,亦是欢聚一堂,高歌畅饮,不如他清寂。他似也毫无所觉,只是认真拨动琴弦,束起的青丝垂于肩头,被月色渡上一层冷清色泽。
从春到秋,从暑到寒,似乎也不过是眨眼而已。
月色被他的琴音衬的更冷寂了些,夜空澄澈如水,琴音仿佛要无止境的在长空里飘散下去,听得人想要落泪。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砸在院子里,出清脆的响声,将这冷寂的琴音打断。肖珏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透过窗,可见院墙外,有个什么东西又抛了进来。
他顿了片刻,站起身,推门而出,这时,第三个东西砸了进来,恰好落在他旁边,他弯腰拾起,现是一颗石子。
飞奴从身后显出影子来,低声道:“少爷,外面……”
肖珏将院门打开了。
外头站着个红衣少年,手里提着一小坛酒,酒塞已经被拔掉,香气馥郁,正是十八仙。
他倒是大方,就那么一小坛酒,寻常人都要藏个许久才舍得喝一小口,看他这模样,当是已经喝了不少。
这人是禾晏。
肖珏漠然看着她,禾晏瞪大眼睛,似乎才看清楚他的模样,道:“肖珏?”
身后的飞奴忍不住看了禾晏一眼,竟是直呼少爷姓名,果真胆大。
“你在这里做什么?”肖珏问他。
“我想了又想,”少年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浑身上下都是酒气,不过神色如常,不见半点醉意,倒也看不出来是醉了还是没醉,他道:“你选了雷候去前锋营,我很不服气,所以肖珏,”他嘴角一弯,“我们来打一架吧!”
话音未落,身子便直扑肖珏而去!
身后的飞奴见状,就要上前,听得肖珏吩咐:“别动。”登时不敢动弹。
少年飞身上前,朝肖珏扬起拳头,肖珏侧身避开,拧眉看向他。
禾晏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就来了。若说是刺客,也实在太蠢了些。可他言辞清晰,目光清明,看着又不像是喝醉了的酒疯。肖珏索性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看这人究竟想做什么。禾晏一击不成,掉头又来。
少年身姿灵活,倒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来打架,只不过用的办法拙劣而粗糙,乍一眼看去,像是哪家学馆里的学子们打架,只知道拳脚往对方身上招呼,却不顾准头如何。
肖珏侧身再次避开,接连两次偷袭不成,禾晏疑惑自语了一句:“我的身手何时这般差了?”
一边待着的飞奴:“……”
难道这少年以为自己打得过肖二公子吗?早听说凉州卫的这个禾晏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眼下一见,果不其然。少爷还真是好脾气,没把这口出狂言的小子直接给撂出门外。
她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丝毫不觉气馁,马上再次前来,这回仍旧被肖珏躲开,肖珏正要开口,忽然见身后有一黑物朝自己直扑而来,眉头一拧,想也不想,抽出一边的饮秋剑横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