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盯着肖珏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鼓掌。
肖二公子这几日神龙见不见尾,原来是捣鼓这件事去了。她当时还以为将宋陶陶接走,是为了保护宋陶陶,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毕竟如果肖珏将宋陶陶带在身边,留在孙府,就算孙凌认出来,也不敢做什么。他将宋陶陶送走,是为了不让孙家父子怀疑,这不,到了现在,宋陶陶的出现,就成了给孙祥福定罪最重要的一根稻草。
“这……这都是一场误会,都督,您听我解释……”孙祥福一脚踢向孙凌,孙凌被他踢得给跪下,孙祥福骂道:“不孝子,你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现在怎么办?自己跟都督请罪!”
“孙知县跪错人了,”肖珏漫不经心道:“我并非监察御史。”他看向袁宝镇,慢悠悠道:“袁御史来到凉州多日,连这里头的官司都不清楚,被人知道,参你一个渎职之罪,到时候,恐怕你的老师都救不了你。”
袁宝镇气得几欲吐血,看向肖珏,年轻的都督唇角含笑,目光悠然,其中包含的恶意铺天盖地。
他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是冲着孙祥福来的。但这实则更恶劣,因为他的老师徐敬甫,要的绝不是眼下这个局面,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已经不是一把米了,是将他的粮仓都给搬空了。
丁一失踪了,他一个人,如何应付咄咄逼人的肖珏?
宋陶陶气势汹汹的看着孙家人,禾晏若有所思,只是一个宋陶陶的话,或许能治孙凌的罪,但孙祥福未必,上头有人保的话,孙祥福也并非全无生路。
肖珏出手,会给人留一线余地吗?禾晏并不这么认为。
“都督,您也听听我们解释吧,下官真的冤枉啊!”孙祥福并着孙凌哭天嚎地。
事关自己,袁宝镇艰难开口:“都督,许是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肖珏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半晌,点头道:“去偏院。”
去偏院?去偏院干什么?
孙祥福父子两闻言,登时脸色大变,几欲晕倒。
红甲兵士押着孙祥福父子,并着其余人一道去了偏院。昨夜下了一场雨,院子地上的尘土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本是静谧清幽的画面,却生生溢出荒凉的凄惨。
禾晏侧头看了一下旁边的屋子,屋门紧闭,想到昨夜那里桌上桌下满满的佛像,不觉恶寒。
可是,肖珏带他们来这里作何?
袁宝镇也不解:“都督是想……”
“掘地三尺,给我们袁大御史看看,地下有什么。”他虽在笑,神情却漠然,语气十分平静,吩咐兵士:“挖。”
兵士们得令,四处从孙府里搜寻出锄头镰刀,往下掘地。
孙祥福父子见此情景,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二人双腿一软,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宋陶陶小声问禾晏:“这地下有什么啊。”
满屋的佛像,门口贴着的符咒,荒院里成长的过分繁茂的杂木野草,禾晏神色严肃起来,大概猜到了。她没有说话,实在不知如何说起。
须臾,有人道:“都督,这里有现!”
是一具被凉席裹着的女尸,身量极小,看起来甚至不及宋陶陶大,穿着的衣裳已经腐烂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亦不知当初是如何的粉雕玉琢,可怜可爱。
“继续。”肖珏道。
不多时,又有人道:“这里有一具尸体!”
亦是一具女尸,头长长,当是刚死不久,依稀可见眉目风情,生前动人风姿。
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
到后来,无人说话了,只有默默掘土的声音。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难以想象这偏院的地下,竟然容纳的下这么多具尸体。满院子摆着的都是白布盖着的死人,甚至无处可放,只得摞在一起。
荒凉的偏院地下,埋葬了无数红颜枯骨,也许有温柔腼腆的卖花女,亦有风情万种的他人妇,在这里,无论贫富,高低贵贱,统统化为泥泞,摞成了这样一座面目全非的尸山。
这些都是被孙凌掳来霸占,继而欺凌杀害的姑娘。她们生前遭逢大祸,死后亦不得安宁,恶人心虚之下,堆放无数佛像符咒,镇压她们,诅咒她们。
长明灯永远摇曳,对于这些姑娘的一生,却如永夜,再无光明。
禾晏深吸一口气。
孙祥福父子做下的孽,天不盖、地不载。神怒人弃,死有余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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