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雨压低音量,尽量不去影响其他人:“军事上的成功和所谓政治智慧,不过是君王对封建统治的巩固,他的存在,他的行为,对当时任何一个人来说,分明就是灾难,你们这是狭隘的慕强心理,是英雄史观。”
“少扣帽子,喜欢殷诡又不是否认群众的作用,没有他,北浔早就消失在地图上,更没有后来北浔统一天下建立盛世,你直接否认殷诡的贡献,属于数典忘祖,如果死得其所,在那个年代死了又怎样?”
“那你觉得刚才的宫人死得其所?就因为多看了他一眼?什么封建入脑,回家做你的皇帝梦吧……”
后排的观众听得一脸黑线,果然不能让护殷派和反殷派坐在一起,这三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好在一旁的廖教授咳了咳,打断了他们:“我觉得这不是无的放矢,后面应该会有宫人被杀的原因,认真看,不要打扰到别人。”
最德高望重的人话了,三人都安静下来,重新看向屏幕。
他们吵架这段时间,错过了殷诡为是否将太后抬上宫殿的争吵,何月扮演的贵妃已经开始去拿盒子,其他观众却看得认真。
很多人是看直播排练的,他们记得当时楚清筠虽然笑着,却阴阴沉沉的,一直有种莫名的病娇感,吓得何月直害怕,入不了戏,现在一看,他的改变算得上是天翻地覆。
那种让人惧怕的阴沉不再,一颦一笑中,尽显风流,搂着跳完舞回来的贵妃时,也是表情温柔,目光深情,就连跟臣子吵架,说话也是有理有据,不输风度。
但经历过刚刚那短暂的“砍头”体验,观众已经对镜头里的帝王产生了或深或浅的敌意,他表现得越正常,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再看下面的大臣,似乎也是跟观众一样的状态,哪怕最莽撞的武将,也不敢太过嚣张。
【夫人献反王之,帝噎嗫,抚之,邃号御弟,潸然泪下,半刻而止。】
镜头中,楚清筠颤抖着伸出双手,捧住那被布料包住的道具头颅上,声音哽咽,眼泪不止。
他喝酒时,一点哭模样不愿意被观众看出来,可在镜头前,却丝毫不在乎形象,捧着反王的头嚎啕大哭,声声哀切:“阿弟,六郎……六郎!”
荧幕上,很少有男性角色这样哭,即使有,很多角色也会因为演员为了包袱,干打雷不下雨,更有甚者哭着像笑,唯独眼前的殷诡,哭得表情扭曲,满脸都是眼泪,像个失去了玩具的小孩子,仰着头,痛苦地捶着胸口:“阿弟啊!我愧对父王在天之灵,六郎……”
有些观众被他的哭声感染,听着一声一声的“六郎”,不由红了眼眶,刚刚对他生出的恐惧渐渐消退,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舍不得弟弟。
然而下一秒,男人哭声一停,视线停留在贵妃脸上,表情惊讶又专注,缓缓坐直。
一旁安静如鸡的臣子们都不敢抬头,贵妃对上他还流着眼泪的双眼,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陛下?”
那双眼睛还不停地流着泪,活似楚清筠喝醉时的模样,仔细对着贵妃的脸观赏半晌后,突然笑了。
【再见夫人,喜不自胜,顿掷人头,言泪中美人如雾下观花,命群臣嚎啕,以顾夫人容貌,不从者俱斩之。】
霍相连忙站起,眼神示意中常侍将他扶走,同时对其他人解释:“陛下醉了。”
殷诡喝醉后耍酒疯的情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知道的人很少,众臣大多数也是第一天才看到他这副模样。
群臣约好了般,起身叩:“陛下,饮酒伤身,酗酒伤神,望陛下圣体珍重!”
可对方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笑容不带着一丝阴沉,就如同刚刚撒泼哭泣的孩子得到了安慰的糖,他转手将手中属于“六郎”的头扔到一边,醉醺醺地站起来,,双手捧着贵妃的脸,左看右看,然后哈哈大笑。
刚刚差点跟着流泪的观众们:……
他们一部分人没看过原文,也没看排练,完全把这段表演当作新作品看,到现在才明白“疯子皇帝”这个词到底有多重。
这样漂亮,这样高大,手握江山的男人,为什么是疯的呢?
接下来,事情变得完全不受控制,观众也见识到,这个疯子还能有多疯。
觉得泪中看美人如雾中看花,所以就逼迫所有臣子大哭欣赏贵妃容貌,见有臣子觉得受辱,坚决不哭,就把人砍了。
砍完之后想了想,觉得贵妃这样尤物,也会像太后那般老去,心下不忍,便割断了贵妃的喉咙,让人剔出髀骨做琵琶,当场弹唱起来,引得台下臣子忍不住干呕,他又以大不敬之罪,手起刀落,斩了几人,然后将其他朝臣和七弟阜王都赶了出去。
短短十几分钟,大殿中到处都是散落的尸体和血,除了抱着琵琶陶醉弹唱的殷诡,只剩下在自己的位置低头喝酒的霍相、进献反王人头,现在已经看呆了的孙太尉、和安安静静站在角落,仿佛融入背景的中常侍。
“陛,陛下……臣,臣……”孙太尉的声音都在抖,已经没有了方才怒斥妖妃的胆子,跌跌撞撞地从案中出来,看起来想要告退。
殷诡手指一停,笑着抬眼:“你……也怕孤?”
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一反常态,锋利如刀,好像对方说错,就会立刻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