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留下,做什么上门认亲!再说,他个半大小子,没了娘,不依附家族亲爹,难不成还想自立门户?”
话虽这么问,可老夫人一回想昨日见那孩子的场景,终于回过味来。
她就说怎么越听越别扭呢!感情那小子是故意将自己说得不堪,想让他们赶走他呢。
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上门认亲是因为他二娘以死相逼,我瞧着,他那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不然,不会来了京城就打听咱们府上的事,在外面转了三天都不进来了。”
侯爷憋了两天,此刻倒个痛快。
“你没见他看老三那模样。”侯爷坐直身,学着沈三的样子,眼皮半搭,嘴角半扯,似笑非笑,“看得我一肚子火,你说自家孙子嫌弃自家儿子,我这老脸!”
老夫人看他演的滑稽,想笑却笑不出来。
“当着我的面笑他爹不说,还敢跟我说什么回应天,再不相见,还提了两三回!也不知那应天有什么好!”
“今早,我让铁柱带他在府里转转,他倒好,光贴着院墙走,盯着西园那小门看了半晌,要不是石奎过去,我都怕他能把那铜锁看穿!”
老夫人听得直捂心口,“哎呦!这孩子,怎么这么个怪性儿?外边能比咱侯府好?”
侯爷却不答话,这好不好的,得看人!
像他,就不乐意往皇城里窜,人以为他失了圣心,却不知他自得其乐。
“你赶紧让老金把那西园的门给封了,本就不该留那个门的,东园也封了,下人多绕几步路不是什么大事。还有,咱这后宅的也得多派几个人,护卫不方便那就去庄子上找,多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来!”
侯爷见她紧张得就要下地张罗,笑出声来。
“你快歇歇吧,他要是真能从咱府里跑出去,我老沈跟他姓,真当咱家是个戏园子,想来便来,想去就去?再说,我算我不在府里,还有老石呢,你那几个婆子顶屁用!”
老夫人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什么跟他姓,你俩不是一个姓?一大早地就来吓唬我,我多点准备你还嫌弃,你孙子你自己烦去,我不管了!”
见老妻生气,侯爷忙上前赔礼,却被老夫人打了出去。
打走了侯爷,老夫人将秦夫人叫了来,说了侯爷的决定。
秦夫人恭顺地回道,“我听母亲的,若有什么需要媳妇帮忙,母亲尽管吩咐。”
老夫人叹口气,一说到儿子的事,媳妇就是这幅模样,“他那院里实在不成样儿,各有各的心思,再不好好管管,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呢。”
兰姨娘的事情查了七七八八,剩下的猜也猜全乎了。
兰姨娘仗着打小服侍沈昀的情分以及生了三房头一个儿子,向来在姨娘们中颐指气使,偏她是个真傻子,被人哄的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昌平侯府的爵位只能落到三房头上,落到她儿子怀里。
当她听说来的这个是冲着三房的爵位,她半点儿没怀疑,听说那人下黑手要断她儿子子孙根,是又惊又怕又气,再被人一拱火,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老夫人恨不得将一院子的姨娘都给卖了,到底忍住了,里面拱火散布消息的丫头婆子却半点儿没留情,全绑了卖,连带着前院传递消息的小厮也一个没留。
“几个小子不用咱们费心,姑娘们却不同,眼见着一个个都大了,若还跟在她们姨娘身边,还不知道养成什么样儿,还是将她们从那边搬出来的好。”
秦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看到她眼里的殷切,却垂下眼皮没开口。
老夫人暗叹口气,勉强笑道,“让她们住芳菲园吧,那里离我近,我也还能盯着些。”
其实她更想让几个孙女住静园,离媳妇更近,可惜,她也知道这是为难她。
秦夫人垂头应是。
老夫人的决定很快送到了湖对岸。
被一堆女人围着的沈昀头回觉得女人太多也是个麻烦,昨天刚因为丫头婆子的事被她们哭诉了一番,今天就又闹了起来。
“哭什么哭,老夫人亲自教养你们儿子女儿那是为她们好,你们别不知好歹!都给我回去!”
柳姨娘捏着帕子坐在榻上看着沈昀火,脸上的嘲讽尽数掩在了帕子底下。
老爷在老夫人跟前说一不二,一碰上侯爷就成软蛋,半点指望不上。
不过,杜若兰竟也过来了,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平日什么不在意的人原来还是在意的。
杜姨娘站在最外围,虽不像其他姨娘一样梨花带雨,可也难得地带了焦急。
“姐姐,侯爷他说的是日后再不能相见吗?”
柳姨娘眼睛一闭,滚下泪来,手里的帕子盖住了大半张脸。
她身边的丫头夏浓上前一步答道,“回姨娘的话,来人说的是非老夫人和夫人传召,公子们不得进后院。”
杜姨娘略一颔,“多谢姑娘,既如此,那我这就回去给五公子收拾东西了。”
沈昀很满意杜姨娘的懂礼识,正打算开口夸一两句,就见人已经转身出了门。
“六,六公子也要去吗?他,他。”春姨娘抱着七个多月的儿子,颤着音问道。
沈昀对上春姨娘那双湿漉漉的鹿眼儿,到口的一句骂又咽了回去,“勉儿还小,你快带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