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甲骑,只有河西甲骑的明光细鳞铠才会在月色下耀出如此绚丽的光彩。
河西都护府最绚丽最昂贵也是战斗力最强的奔雷甲骑。
跋野胡骑也现奔涌而来的河西甲骑,几乎在一瞬间,土垣内外盈沸的厮杀声似乎让大泽北岸的干土吸收得一滴不剩。又几乎同在一瞬间,河西甲骑低沉的呐喊、战马重重的呼吸、明光甲片轻击的铿锵夹杂在有如巨雷滚动的蹄声中彻天动地的传来。
马槊斜指森森寒光、明光盔上白色的帽缨、系在肩后的暗红色大麾……
跋野人立即停下攻势,向后收缩。刚刚被压缩得几乎没有虚位的奴兵圆阵立即反弹开去,前列的长矛手立即将手中长矛掷出,残剩的两百余奴兵血气大涌,嘶喊挥刀冲入胡马暗尘之中,只求将他们缠住片刻。
赵陵正要随着冲出去,让老邵暗中扯了一把,老邵说道:“跋野人这次的头领不简单,不要冒失。”
跋野人要逃出生天,必须要先摆脱这边奴兵的纠缠。
迦叶冲出去从地上捡了些羽箭,又迅退回原位,正当这会儿,收缩回去的两队跋野骑兵忽的向两边散开,从中冲出一队杀气腾腾的骑兵来。冲出去的奴兵哪想到跋野人在面临覆顶之灾时还能镇定如此,一时间心神大乱,四散逃逸。所幸跋野人也不敢纠缠,那队骑兵只是杀透乱兵,便听得一声响彻天地的厉啸,剩余六七百跋野人骑兵一齐拨拉马旋向左侧,跃过残垣,往东驰去。
河西甲骑在缓坡上驰过一道优美的孤线,缀着跋野人的尾梢,紧追不舍。
河西甲骑提前动,又顺坡势,终于在跋野人从视野里消失前追及……
第二章 大漠残垒
迦叶只觉力战后的无力虚弱浸透整个身心,跌坐在地上,即不关心远处的厮杀,也不想满战场的去找寻战利品。
这一役,前锋营的河西甲士几乎全军覆灭,不会再来与仆营步卒争夺战利品,跋野人还遗留着许多战马在战场上。
赵陵骑着一匹高大的三河马,马鞍一侧悬着七八柄各式刀器。虽然有失去袍泽的创痛,但是经历数十场血腥战事,这种创痛也渐渐麻木了,赵陵策马在战场左近小步逡巡,紧闭着双唇,一语不,见着老邵,眉头扬了扬,说道:“以六百仆卒独挡千名胡骑一日一夜,杀敌三百,存者应评为中获,我只求能脱军籍,四海纵横,老邵你去哪里?”
老邵眉头愁结不展,望着满地疮痍,长叹一声,说道:“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将赵陵拉到迦叶那边,小声说道:“前锋营四百名河西甲士几乎全军覆灭,你以为这军功会让我们这些奴兵独得?”
赵陵问道:“又怎么复杂了?”
“河西甲骑若是来援,直接沿冥水北下,昨日午时就能抵达此地与我们汇合,何必要迂回到北面的青丘山那边去?哪次战事不是我们奴兵打头阵?这次易轩达却让河西甲士打头阵,河西甲士溃败后,才不得不依赖我们这帮奴兵守残堡,这其中耐人寻味啊!”
赵陵给他说得一愣:午时甲骑来援,六百奴兵几乎不会有损失;但是易轩达为何会让河西甲士打头阵,却猜不透,正要开口向老邵开口问明白,易轩达传令仆营残存下来的六名队正前去见他。
前锋营六百名奴兵有十二名队正,战前由一名哨尉节制。那名哨尉穿着明光细鳞甲也难免战死身亡,十二队正经过激战也只剩下半数。
赵陵踢了踢坐在地上的迦叶,问道:“你可知老邵说的是什么?”
迦叶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骇人,抬头望着赵陵,眼里尽是茫然。赵陵看着他清秀稚气的脸庞,轻叹了一声,陡然间为自己此时的轻松骇了一跳:难道自己已习惯这样的杀戮了吗?
黎明之时,五百河西甲骑凯旋而还。迦叶站在散乱的奴兵队列之中,斜窥从眼前缓行过去的河西甲骑,人皆明光细鳞甲、盔扬白缨,肩系暗红色的披风就像凝固的血液,手持马槊,背负稍弓,马腹两侧各悬一只雕纹箭囊,高过马鞍的箭羽随着战马的踢踏而簇动。
骑队前列那人穿着焦青鳞甲乌黛长麾,二十七八岁,俊脸若削,神色坚毅,乃是轻易不露喜怒之人,那人俊目中的寒光有如手中戟刃,缓缓割过散乱的奴兵阵列。
他就是晋昌折冲都尉府左校尉将军梁铭宣。
让他凌厉的眼神扫过,迦叶心神一凛,禁不住垂下头来,避开他的目光。
易轩达硬着头皮上来参拜:“前锋营统领易轩达参见左校尉大人。”
梁铭宣冷哼一声,锐利的眸光落在易轩达的眉间,静默不语,浑身透出阴郁冰冷的气势,让旁边的将校不寒而栗,当场气氛一下落入冰点。
相比他人,单膝跪在梁铭宣身前的易轩达更加难受,身处气机旋眼之中,又不敢提息相抗。
过了半晌,梁铭宣轻哼一声,厉声说道:“左右制使听令,上前把他给绑了。”身侧两名军司翻身下马,取出绳子,就要上前去绑易轩达。
众人见此变故,皆吃一惊,左右扈从抢前一步将易轩达护在中间。
“退后。”易轩达大喝一声,排开众人,走了出来,抬头望着梁铭宣,问道,“果真不留一点情面?”
梁铭宣哈哈大笑,陡然收住笑声,厉声说道:“你擅自主张,致使前锋营四百甲士尽数覆灭,还望我给你留情面?”指着易轩达的几名扈从,说道:“他们冲撞上司,一并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