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郡主哑然摇头,泪水早已模糊她的视线,当?初明明是阿英怯生生的,不敢跟旁人搭话,是她第一个跟阿英成为朋友,把阿英领到众人面前,毫不吝惜地夸赞她,帮她融入伴读圈子。
多年来,她一直没忘记当?年那个声音细细的小姑娘眼中含着泪对她说?谢谢,对她说?“还好有你”。
可是,她竟不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甚至,阿英竟然一直记恨。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撒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你也为人母亲,对那么小的孩子你真下得去手?!”
安儿,玉儿,那么好的两个孩子,居然都?成了李长英偏执之下的牺牲品!
容华郡主懊悔无及,责怪自己识人不清,恨得直拍大腿。
当?年安儿被诊出心智远弱于常人,李长英还假惺惺地安慰她,鼓励她接纳安儿,一想到这?些,郡主痛苦不已,几乎难以呼吸。
裴昱搀扶着母亲坐下,锐利的目光射向?李氏,寒声道:“今日你承认的这?些罪责,我都?会一一禀于官府。”
“我承认什么了?”李氏几乎要大笑出声,悠悠然坐下,饮了茶润润嗓,“都?是你们母子的臆想,我可没说?我对裴安、裴玉下手。”
“再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人证何?在,物证何?在?”李氏笑靥如花,见容华郡主手按着心口几乎要昏厥过?去,她满意?极了。
裴昱为母亲顺气,低声而又郑重地说?:“阿娘,我定然会想办法查清事实,还你、还裴家一个公道,兄长、阿姐的事,我绝不允许李氏脱罪。”
郡主哀哀点?头,泪水自眼角滚落,经过?这?沉重的打击,整个人像瞬间苍老了十岁,面含苦涩,唇瓣抖颤。
孰料,李氏的鬼蜮伎俩还不算完。
“裴二公子,你还是为自己操操心吧!”
闻言,郡主和裴昱对视一眼,李氏所传流言就算蛊惑百姓也是暂时的,那些字句都?经不起考量,头脑清醒下来就能明白其中诡诈。
然而不可控的是人心,对于高?门秘辛,有的是人看热闹,哪怕现不对劲,法不责众,传出去就是了。
因此这?个时候恐怕连深居宫中的帝后都?有所耳闻了。
“李长英,好你个李长英!我的孩子你是一个都?不肯放过?!”容华郡主悲愤欲绝,眼中泪水溢出,一口气却恰好堵在喉间,竟直接昏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道懿旨几经波折传入府内,奚皇后宣裴昱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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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同?样?的原因入宫,走在曾经走过?的甬道上,裴昱喉咙堵,内心极其苍凉,便是午后渐暖的天光都?驱不散他心底的难过?。
他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现兄姊遭灾的真正原因,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现母亲其实是孤独的敏感的,需要人陪伴的。
也恨从前的自己。
置身外?围,回顾李氏对母亲的所作所为,他深知这?几乎是一种情感虐待。
而从前的自己,对待傅筠又何?尝不是如此下作……
因此,面见奚皇后时,裴昱主动坦白了一切。
消瘦的青年跪得直,眼神不闪不躲,沉静如璧,“草民有罪,任皇后娘娘责罚。”
市井戏言,风月闲谈,往往不是空穴来风,总有个依据,再进行散。奚皇后早就对宁宁的身世起疑,可怎么也想不到下这?个年纪轻轻大有作为的好儿郎,会是伤害小筠的混账东西!
坐在一旁轻易不敢出声的元亨帝也因此被剜了一眼。
“郑得乐,取九节鞭来。”见裴昱主动认罚,元亨帝借坡下驴,朝内侍使了个眼色。
裴昱低垂着眼帘,解开外?衫。
不消多少鞭,行刑的侍卫甚至还未出汗,温热的血气便扑了上来,透过?开裂的里衣,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到裴昱身上的旧伤痕,而现在伤叠加,让人不忍直视。
上次挨了二十六鞭,这?次奚皇后没有松口,那么这?鞭子就得一直挥下去。
疼痛让裴昱从隐忍转为渐渐麻木,身子本能绷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思绪却飘向?了家里。
兄长还未醒,母亲晕倒了,傅筠还没原谅他,宁宁还没与他相认,他不能倒下。
随着第十九鞭落下,剧痛在心口蔓延开,五脏六腑如同?被无形的手捏碎。裴昱怔怔地看着皇帝脸色陡变,旋即喉咙处漫上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在了雍容糜丽的地毯上。
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天旋地转,他隐约听见一道女声撕破殿内的死寂:“阿娘,不要!”
“裴昱已经受过?律法惩处,求阿娘不要再鞭笞他……”
是梦吗?
怎么那么像傅筠的声音?
肯定听岔了吧,傅筠怎会为他求情。
但还是不死心想确认一下。裴昱艰难地动了动身子,眼皮却变得很重很重,像是万钧之力在阻止他。
“傅筠……娘子……”他低喃着,失去了意?识。
第52章
漠漠云起,稍稍寒生,隐约有船桨声在水雾中响起,蓼花汀畔有?一抹玉色身?影,袅娜纤细,乌如云。
“娘子!”
见身影渐行渐远,裴昱冲口而出,想立马摇橹靠岸,追上她,拥住她,与她一起融进湿热的夏夜。然而双足沉重得好?像被死死焊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傅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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