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攔下它!」
孔大師也慌忙喊道。
只有宋游不慌不忙,朝著那方說道:
「還請歸來。」
那木貓立馬停下,背朝這方,卻扭頭看來。
待看見叫它的是宋游,便如一隻真貓聽見熟人呼喚一樣,轉身朝這邊慢吞吞走了過來。
這貓真的活了。
宋游已感知到了它的生機,還感知到了它對自由的渴望。
在它走過來的這短短几息之間,甚至可以看到它身體上的一些部位逐漸由木質轉為毛髮,一根一根的,隱隱可見不同的花色,似乎不久就會變成一隻肉眼難辨真假的花貓。
宋游伸手摸著木貓的頭,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木料質感,望著木貓露出享受的表情、張嘴無聲,他只面露沉思。
思考的是自己思考了很多年也沒得到答案的一個問題——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呢?
……
一個時辰之後。
木貓已與真貓無異,肉眼是辨不出來了。
只見這貓與三花娘娘有七八分相似,想來孔大師即便是照著三花娘娘的模樣雕刻,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而除了這七分的外表,這貓幾乎沒有任何地方與三花娘娘相似,哪怕是它這強烈的對自由的渴望,其實也是孔大師賦予的。
木匠的地位在匠人中算高的,沾了藝術,便受文人雅士的追捧,便又更高了一些,但在這個時代,說到底也終究只是一個匠人。
加上其它種種方面的約束,例如世俗的眼光,內心的道德,導致孔大師技藝通神,卻不得隨意使用。
也許他內心也想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也因為如此,宋游考慮再三,並未將這貓帶回去。本來想將它送回伏龍觀與師父作伴的,也放棄了,只在竹屋之後便將它放歸了山林。
「去尋你的天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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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游對著這貓小聲道別。
孔大師就站在他身後,凝望出神,也沒有一丁點阻攔或不舍的意思。
宋游仿佛聽見了他的心聲。
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
眼見得它走遠,按它自己所想,入了山林,他才轉身,又對孔大師拱手:「今日所見所聞之奇妙,實乃冠絕平生,宋某此行不僅不虛,更是於自身修行大有收穫,在此多謝大師了,請受宋某一禮。」
一人不急不忙,深深施禮。
一人醒轉過來,慌張攙扶。
「攪擾一天,承蒙大師招待,受之有愧,如今既已知足,宋某也該返程了。」宋游頓了一下,「至於那貓,大師大可不必擔心,宋某已為其補足了缺少的靈韻,即使有修為道行不弱於宋某且精於此道的高人再來,也無法再看出它曾是一塊木料。」
孔大師聞言頓時一愣。
宋游只是一笑,再度拱手:
「告辭了。」
於是攜貓而行,不再回頭。
昨日才來,又上回程之路,然而此行雖短,卻是妙到了極致。
若問妙在哪裡,卻也不可言說。
宋游自己也一路沉思。
思考的還是那個問題。
修行之路有千萬條,可大道殊途同歸,最終也不過是窺視、觸碰這個世界的本質罷了。就如伏龍觀代代觀主,其實各有各的本事,甚至連所修之法都各不相同,只有一樣是代代相同的,便是下山。
下山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