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请帖
玄武大街罗府,解开心结的罗炜彤明显开朗起来。用过午膳,她像条小尾巴似得跟在曾祖母身后,祖孙二人一道进了后院小厨房。
一进门她便察觉出不同,小厨房一应器物似乎都换了,原先的瓦罐变成细瓷,瓷碗瓷勺上烧着彩釉碎花。烟熏日久发黄变黑的窗户贴纸也换了新的,窗户打开,明媚的春光和着窗外满是青草气息的空气,柔软地打在瓷器上,格外地闲适安逸。
“曾祖母,我不过两日未过来,小厨房变化这般大。”
荣氏系上围裙,笑眯眯地看着小孙女左手拿起瓷碗,右手捞着勺子,望向窗户的小脸满是惊讶。那日娇娇说要学做点心,她便吩咐荣贵好生收拾此处。不过是一间小厨房,两日功夫足够里外收拾妥帖。
“咱们娇娇要学做点心,厨房总不能再烟熏火燎。”
原来曾祖母专门为她改了小厨房,罗炜彤踮脚,在她满是褶子的脸上亲一口:“曾祖母真好,孙女一定好好学,然后做点心给您、祖父祖母,还有爹爹娘亲吃,对了还有兄长,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荣氏了解孙子,几年前过了乡试,他孤身一人赶赴金陵,被伯府刁难毅然搬去国子监。常太夫人倒想拿此事作筏子,意图给他扣顶不孝长辈帽子,但却被他以“长辈不慈子孙如何孝?退一步讲,孙儿可不想国子监上下都知道,荫荐入读的大哥府中竟是如此境况”,拿太夫人心头肉,同在国子监就读的文襄伯嫡孙做挡箭牌,三言两语轻易化解。
总而言之,行舟那孩子虽然未及弱冠,但为人处世却不比成人差。如今情况看着虽繁杂,但四海与孙媳也在金陵,怎么都比当年要强。行舟虽会遇到麻烦,但怎么也比当年强。退一万步讲,男儿就要多受些磨砺,玉不琢不成器。反倒是小娇娇,小孙女必须得娇养,娇养的女儿眼界高,日后嫁人也不会轻易受婆家欺辱。
“娇娇别担心那么多,曾祖母早就打发人去国子监,若真有事那人早就回来了。”
罗炜彤还算了解兄长,虽然在惠州时,兄长屡屡被她欺负,甚至各种给她背黑锅,可他也只叫她一个人欺负,那么多年还真没见他在第二个人手上吃过亏。
想通后她点点头,挽起袖子跟在曾祖母身后学起了做点心。她在怕苦和不会算数上随了曾祖母,如今做点心也跟老人一样有天赋。寻常人练好几年都不一定能捏好点心形状,而她却是一学就会。
“娇娇这般聪明,曾祖母很快就没东西教你咯。”
罗炜彤甜甜一笑:“那时候曾祖母就只管着吃,孙女每天都给您做好吃的点心。”
荣氏笑出一脸褶子,拧好最后一只虾饺,放小号蒸笼里坐锅上,望着窗外红花绿树春光明媚,只觉自从搬出伯府后,自己一颗心整日也跟这春光般明媚。多亏了孙子孙媳,当然还有整日逗她开心的小娇娇。小孙女以为自己心思藏得好,可她活那么多年,见多了人情世故,怎会看不出她学点心的用意。
“那曾祖母就等着娇娇孝敬。”
罗炜彤绕到另一边,给她递着蒸笼,虾饺极重火候,蒸的时候得有人在边上看着。好在如今天不算热,呆在小厨房倒也舒服。
祖孙二人齐忙活着,血缘相近让他们彼此习惯几乎相同。虽然只是蒸虾饺,但配合亲密无间,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人心情变得格外好。
气氛正温馨,就见刘妈妈急匆匆从院外进来,看到小厨房内正温馨地祖孙二人,脚步稍显踟蹰。
罗炜彤最先注意到她,多年习武她比常人耳聪目明,且刘妈妈自小跟在她身边伺候,脚步声很是熟悉。见她面色有异,她直接开口询问:
“刘妈妈,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夫人、小姐,伯府那边派下人过来,送来了凉国公府花朝节的帖子。”
“伯府?”
“恩,来人说是伯夫人房里丫鬟。老爷和夫人这会都不在府内,老奴也不知该怎么回才好。”
伯夫人秦氏?罗炜彤皱眉,她对此人没什么印象,那日入伯府也只瞥了一眼,只记得是个稍显老迈的妇人,恭顺地跟在常太夫人身后,不言不语。
“曾祖母,咱们要不要收下?”
荣氏掀开蒸笼,一笼里四只虾饺已然蒸好,皮近乎透明,露出里面令人垂涎欲滴的鲜虾仁和馅料。嘱咐小厨房婆子炖好汤端到前面,她就着丫鬟端来水盆洗洗手。
罗炜彤看曾祖母这番不慌不忙,心中又升起几分佩服。听到伯府,她竟然能保持平静。再往深处想,在伯府受几十年委屈,她学会了亲力亲为,可骨子里的骄傲丝毫未曾消失。她会亲手下厨做点心,可做完点心后的净手又尽显良好教养。
进退有度,又能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跟砸曾祖母身边总能学到很多。
拿帕子擦干手,看着小孙女望向她若有所思,荣氏心下更是满意。家里的产业可不只锦绣坊那般简单,那绣坊不过是明面上,暗处远不止那点事。若只是有钱,四海也不可能在伯府层层压制下,不足二十年从一个无名兵卒升任正四品惠州都指挥佥事。
庶长房这些年人丁稀薄,第四代只有一双儿女。她从未想过把产业全数留给行舟,他是男儿怎么都好办。这世道女儿家本就比男儿不易,无论如何也该多为娇娇做打算。既然小孙女这般聪慧,让她接受一部分家业,也未尝不可。
“娇娇认为如何?”
罗炜彤沉吟:“孙女总觉得,伯府那边若有好事,定不会想着我们。可按理说,凉国公府请帖,怎么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