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朦胧中睡着,已经是黎明时分。顶着乌青的一对眼珠起来,用完早膳后她突然发现,没了文襄伯府那些个糟心事,大家各有各的事,就连平日需要她陪伴的曾祖母,今早也忙于从荣贵初选的几处铺面中,找出一个适宜百草堂开张之处。
作为家中唯一无所事事之人,闲下来后她突然觉得浑身难受。
“曾祖母,孙女给您捶肩。”
荣氏摇摇头:“这点事哪能累着你,是不是无聊了,曾祖母这有金陵最新的话本小说。”
翻开小说一看,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写书者与前人不同,极力去讴歌两人间深情。对此她嗤之以鼻,这段爱情还不是个悲剧。
门当户对的存在自有其道理,不同门第自幼吃穿用度,服侍下人的规矩都南辕北辙,两人冲动之下在一起,日久了矛盾总会凸显。且天下多数为人爹娘的还是盼着子女好,即便媒妁之言盲婚哑嫁,也没想象中那般不堪。
“我去看看娘亲。”
眼见小孙女出去,荣氏斜睨眼丫鬟:“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日后莫给娇娇看到。”
想着昨夜丫鬟取琉璃灯时躲在暗处的咏春,荣氏心中更是满满的感动。娇娇房中不缺这些个玩意,大半夜她命丫鬟去库房,定也是跟她想到一处去。
这孩子如此为他人着想,怎么能不让人放在心尖尖上疼。
走到正房的罗炜彤还不知她无意间又感动了曾祖母一把,踱步到徐氏身边,见娘亲正在算账,她灵机一动:“娘亲,女儿来帮你核对。”
徐氏挑眉:“你会?”
“我可以学嘛。”
徐氏当真拿出一本账册,又命罗妈妈新拿一只算盘,母女二人对着头算起了账。没算多久,面对能把人绕晕的账目她便打起了呵欠。
“看你困成那样,还是到里面去睡一会。”
虽然平素最严厉,但徐氏也心疼女儿。反正眼见着文襄伯府那堆糟心事差不多解决,即便常太夫人再打什么主意,分家也是板上钉钉之事。
待过几日分家后,送走夫君府内也能彻底安静下来,她也有功夫慢慢调-教几个丫鬟。不为伺候人,就让他们学会这些俗物,放到女儿房中将来出嫁后继续管着。
娇娇模样生的好,身段更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娇小。虽然自幼习武但她性子并不野,相反她很会关心人,能让人打心底里疼宠。以夫君官职还有家中这些年积累,她日后嫁妆比之金陵城其他闺秀只多不少。
有这三点打底,管家女红之事不过是锦上添花。主子不会,身边丫鬟稍作弥补就是。自从女儿出生那一刻起,望着血泊中几乎不成活的小猫咪,徐氏便做好了各方面打算。
先前之所以逼着她学,其一是让女儿大概知晓,不至于被下人蒙蔽;其二则是女儿一着急,便会扑到她怀里撒娇,那时她更能深切体会到为人母的乐趣。
徐氏陷入深思,罗炜彤却急的抓耳挠腮。一家人除她之外都有事忙活,只有她闲着无聊四处打扰人。现在想想她不会女红、不会算账,府里的事丝毫帮不上忙,似乎是太没用了。
“娘亲,女儿是不是好没用?”
徐氏一抬眼皮便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当即她爱怜地把那颗小脑袋搂在怀里:“怎么会,昨日娇娇刚救了曾祖母一命。”
“可那事爹爹也可以做到。”
“但只有你做了,别胡思乱想,你是家里唯一女儿,大家不疼你疼谁。再说放眼金陵城内,哪家的小姐天天忙到脚不沾地。对了,前日去报恩寺时,你表哥不是说今日叫上梦瑶,一道上街去逛逛。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还不赶紧去换身衣裳。”
娘亲说得对,官家小姐不就该闲来赏花弹琴。意识到这点,罗炜彤瞬间来了精神。
“呀,女儿都忘了这事。我马上回房换衣裳,娘亲小心些,莫要让表姐黏上。”
“快去吧。”
对于外甥女跟女儿一见面,便为她身边位置争成个斗鸡眼之事,徐氏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无可奈何。梦瑶那丫头……哎,行舟没那份心,她也不能为了外甥女去勉强儿子。
待换好衣裳,徐府马车也停在了跟前。罗炜彤忙迎上去,匆忙间拦住表姐往正房走的脚步。
“娘亲正在算账,我们还是莫要去打扰。反正我人都在这,表姐咱们快些走。”
强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徐梦瑶上了马车,环顾四周,掀开帘子看外面也只有一匹马,罗炜彤这才察觉出不对。
“表哥呢?今日他怎么没来?”
忽略见不到姑母的遗憾,徐梦瑶神色复杂地看向表妹。自报恩寺归来后,兄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神色间少了以往的轻松,每日天不亮便起床诵读圣贤书。
虽然他说是科举前临时抱佛脚,可兄妹十几年她再明白不过,兄长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而这刺激,大抵同表妹有关。
☆、四皇子
金陵城内人流熙熙攘攘,临近中午小贩的叫嚷声不绝于耳。罗炜彤虽自幼学官话,但身处惠州还是多用本地方言,这会乍听有别于官话,但又带有浓浓江南腔调的金陵话,好奇之余她颇为兴奋。
“咏春,这个、那个、还有那边那个全都买三份,两份打包带回府里。”
咏春依言下车,拎着满手纸包回来时暗自佩服夫人英明,临出门前特意给了她一荷包的铜钱。这些市井间的小玩意胜在新奇,真买起来价钱并不算高。若是依小姐平素去的那些地方,只带银票和一点散碎银子,这回买起小玩意来,定会因找不开而倍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