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顿了顿:“薇蓉是长房掌珠,想必素来众星捧月,没人舍得狠下心管教。你们不管……”
“我来管。”
一直听老婆话,乖乖站在后面的罗四海突然出声。在罗薇蓉反应过来之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上前左右开弓扇了侄女两巴掌。
即便有意控制力道,可他本身是武将,还是以战功起家的英勇武将,一身力气岂是罗薇蓉这种养在深闺的小姐所能承受?
偏生扇完他还觉得意犹未尽:“终究是亲侄女,舍不得下力气。薇蓉下次可莫要如此出言不逊,否则太夫人不管教你,二叔便是舍得一身骂也不能让你误入歧途。”
罗炜彤乐了,这分明是爹爹在惠州练兵时的常说的话。自民间新招来的兵往往吃不得苦,头几日操练难免怨声载道,爹爹便会这般先兵后礼。
可罗薇蓉哪是那些耐操磨的兵油子,以她所见爹爹最起码出了七八分力道。莫说七八分,以她娇生惯养可能连一分力都受不了。
“二姐姐疼不疼,你莫要怪爹爹,平素兄长与我惹祸,他也是这般管教。”
罗四海瞪眼,娇娇怎么能这么说?他所管教之人从来只有行舟,至于女儿,从小就那么乖巧可人,宠着尚还来不及,他又怎么舍得去动一根手指头?摸摸鼻子他想着,即便娇娇犯了错,那也是行舟监督不利,为人兄长怎会不知好生照顾妹妹?故而每次出事,他总是只罚行舟,毕竟这才公平合理。而多年这般下来,宠着妹妹早已成了行舟的本能。
就如现在,罗薇蓉欲哭无泪:“三妹妹说什么混话。”
一直沉默充当玉面公子,刷新众人对庶长房认知的罗行舟想都没想,迈步挡在妹妹跟前:“娇娇不过是关心你,二妹妹一而再再而三这般针对她,又是为何?”
“我何时针对过她?”
“二妹妹又何时没针对过娇娇,锦绣坊之事无需多提,即便在凉国公府赏花宴上,金陵众多贵妇看着,你对她也无丝毫长姐该有的关照。”
他竟然真说出来了……贵公子该有的含蓄风度呢?
罗薇蓉深觉,似乎庶长房每个人都不爱按常理出牌,屡屡对上她都有种无力之感。
“兄友弟恭,三妹妹又何曾尊经过我这姐姐。”
半天扯过这么一句,直引得罗炜彤发笑。看来二姐姐当真是理屈词穷,她才对其关切一番,虽然那伤本就是爹爹打出来的。
肩膀抽动,她心下却若有所思。或许这便是罗薇蓉的为人,她只会站在自身角度看问题,认为全大齐都对不起她。再往深处想,从老文襄伯、常太夫人,到伯夫人秦氏,再到曾孙一代的罗薇蓉,似乎伯府每个人都是这般。
这一刻她反倒对常太夫人的百般排挤升出一股由衷的感激,若非她如此,爹爹也不会外放这么多年。若是自一出生便长在伯府,怕是她与兄长也会或多或少染上这般恶习。
罗炜彤看得明白,常太夫人却觉得罗薇蓉说得对极了。不愧是她最贴心的孙女,在最关键的时刻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为她说话。
“薇蓉所言没错,三丫头何曾对她这个姐姐有一丝半毫尊敬之意。”
耸耸肩,无奈之余罗炜彤颇有些无言以对。方才是她想错了,曾祖母跟娘亲都未曾开口,她插什么嘴。显而易见,意图跟不讲道理之人说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沉默是金。
她的沉默更是让伯府一边得意洋洋,直到人群中传出更得意的声音:“本世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张嘴愣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说罢他将背对着伯府正门的下人扭过头:“你是文襄伯府管家的儿子吧?你来说说,这两边哪个黑那个白。”
方才安昌侯世子站得远,且手里抓着的人隐匿于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常太夫人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压根没在意这一只小虾米。
如今他将此人扭过头来,那张完好无损却面带萎靡之色的脸陡然出现在伯府所有人跟前。不仅是常太夫人,就连老文襄伯罗晋都吃了一惊。
而接下来管家之子所言,更是让所有人心跌倒谷底:“是太夫人吩咐小的,找几个采买之人,趁着去菜市场之际,散布庶长房流言。世子,小的知道您与三小姐绝对没什么,小的不是有意污蔑您名声,世子饶命。”
老管家忙站出来:“你个孽障,拿了别人一点好处便在这信口开河。”
边骂儿子,他边拼命朝其使眼色。可为父这点威严,相比于镇北抚司花样百出的酷刑,根本无足轻重。跪在地上的人早已被吓破胆,这会他宁愿去死,可临来之前那位俊美地袁恪公子说过,若是他不说实话,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折磨一百零八天都不带重样。
“爹,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撒谎。太夫人是从没短了庶长房吃穿,可吃得是下人剩下的,穿的更是直接从月钱里扣。他们月钱还不如咱们下人月例多,买不起就只能在衣服上摞补丁。”
管家之子所言总不会有假,站在两侧围观的人震惊了。大齐国运昌隆,市井人家就算穿不起绫罗绸缎,也不至于穿打补丁的衣裳。
再回想老文襄伯前后陡变的态度,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他是在扯谎,目的便是那毒妇口口声声所言的伯府名誉。
伯府门前,罗四海跪地:“祖父在上,孙儿恳请分家,从今往后朱雀、玄武分局两处,各不相干,也省得碍着太夫人眼。”
☆、尘埃落
大齐十分看重孝道,承元帝都曾因为流言而再三考虑启用罗四海。原因无它,婴孩打出生便与父母在一处,受生养之恩。若连如此恩情都能弃之不顾,又何谈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