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一块漂白的布,上面沾染上灰色的油斑,注定不能登上华贵的餐桌,只能留在阴暗的角落做抹布。
“等电话来,再去公安局看看。妈,我记不太清楚,你和爸想想思明最近惹过什么事?”
夏友良摇头:“那孩子精得很,如果被我们知道,早就给他擦干净屁股,不会留到现在。”
思瑜跺脚,父亲说得还真对。前世的思明就很聪明,学什么都上手很快,想隐瞒大人们点事那更是再容易不过。
不管这事是不是姚家搞下来的,以他这时候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性子,有心人想抓他尾巴实在太简单。只要事实摆在那,一笑置之或是诉诸司法程序,那只是有心之人一句话的事。
“我先回家,你们也别急。思明没那么大坏心,应该不会有事。”
“恩,谢谢阿姨。”
送走邻居,她拉住要往外走的母亲。
“即便咱们想去,也得换身衣服,现在这样进派出所不好。妈,你别着急,他不是十年后那个思明,小打小闹顶多拘留几天,不会有暗底。”
说着她指指三人身上的宽背心大裤衩子,滦城天热,在自家院子里,一家人穿得都很随便。
许是被她的镇定所感染,两人紧绷的脸舒缓下来。
“该换衣服,走,换衣服去。”
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思瑜脑子里迅速合计一圈。虽然前世这时候,她已经离开夏家,可她听过思明的回忆。原先这段时间夏家正忙着卖房子掏钱求医问药,压根没有人来找过茬。
前世今生唯一的变数就是姚家,这种多线全面压制的方式,像极了白莲母女的手笔。
先是掌管财务并不是冗余人才的父亲被逼下岗、再是母亲病情不重被强烈要求化疗、现在又是弟弟被抓,他们的下一步会是什么?
是她,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下手?
还没等她理出头绪,客厅电话突然响起。果不其然,派出所民警来电通知。
“真的被抓了?”
思瑜点头:“还真是,警察让你和爸去一趟,我也一块跟着去。”
轴承厂是个老厂,位于滦城中心,离各党政事业机关并不远。
沿着红砖墙一路步行向前,十几分钟就到了城区派出所。办案民警虽然不熟,但彼此也算是点头之交,见他们来赶忙招待。
“小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输油管道那边的事……”
输油管道?思瑜皱眉,滦城临市有个油田,一部分油井在这边,输油管道在此经过。靠油吃油,以偷油为生的油耗子屡见不鲜。
油地双方都很明白这事,毕竟油井就在这片人的地里,一点便宜都不给当地人占,彼此之间肯定会有矛盾,所以他们向来都不太管。
“思明偷油了?不可能,那孩子那么爱干净,平常球鞋沾点土都赶紧擦干净,怎么可能去偷油。”
民警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今天油田上组织人手严打,刚好抓住他们几个。除了夏思明外,还有一个也是你们院里的。你们看,他家长也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走进来。见到他们,他满脸愧疚,走进深深的鞠躬。
“都是王江非要叫思明去,我对不住你们。”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在场所有人却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王江喜欢偷点油赚个零花钱,这点大家都清楚。这次夏思明不想去,但被他再三叫着,抹不开面子才跟去放风。
林丽芬强咬住嘴唇,她儿子就这么被别人儿子害了,还是在这个有人抓夏家小辫子的当口。
“老王,你先起来,咱们先进去见见孩子。”
思瑜扶住母亲,穿过走廊,四人看到了不锈钢栏杆后面的几个半大孩子。高瘦的思明坐在最里面,见他们来赶紧扭过头,面对着墙壁。
“妈,弟他没事,看来没吃什么苦。”
小声的劝慰着,思瑜仔细听着民警的每一句话。
“这次上面抓得很严,我们得公事公办。”
“严格说起来,石油属于国家资源,盗窃超过一定量,必须要负对应的法律责任。”
字字句句,都透露这一个讯息:这次他们撞枪口上了,咱们地方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规矩不作数,必须得走司法程序,仔细调查严办。
栏杆内本来神情萎顿的男孩子们,听到这话神情有些崩溃。挡在思明身边,高胖的王江更是哀嚎起来:“爸,你快给他们钱,我不要坐牢。”
七嘴八舌,这些平素爱打架的男生,此刻却是一般无二的脆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思瑜看向里面,不同于其他人,思明依旧面对着墙壁,可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透露了他此刻的恐惧。这个犟脾气,到现在还不肯服软。
探监结束,进入派出所办公室,夏友良试图解释着。
“咱们滦城的情况,油田上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几个孩子,能偷几块钱的油。这样,我们照价赔行么?”
思瑜垂眸合计着,现在这事已经可以确定是姚家所为。办好此事,得到京城方面的赏识;或是多捞千八百块罚金,哪个诱惑更大?
这想都不用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派出所将要做出的选择,她不用看也能知道。
“你们这不让我们犯难?这次真不一样,是严打!告诉你们,上午分管咱们这一片采油厂的一把手,正好坐在车上。”
“拜托你们……”
夏友良一遍遍的说着,低头哈药,就差跪下求爷爷告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