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笑了笑:“当然不是,我知道金陵谢家是李昶最坚定的盟友,可不是我鼓动唇舌可以撼动。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将朱明弓与弓谱送给百里不生是谢老太爷的意思吗?”他顿了一顿:“我可不相信金陵谢家未来的家主会蠢到来赌一场几乎是必输的赌注,难道只为一试入神境高手的箭法?”
谢王臣没有说话,竟是默认了。
李放轻叹一声:“看来南渡遗老们是真的将南周国运押在那把龙渊剑上了。将朱明弓与弓谱送给百里不生,就算百里不生暂时还无法突破洞微境,短时间内也必然功力大进,柔然大军势必南下伐梁。只需要龙渊剑到手,李昶便可挥东路大军北上,慕容傲腹背受敌,若是百里不生多出一份力,南周说不定真的有光复稷都的机会。”他轻轻揉了揉眉心,“可是,届时就算你们攻下了稷都,面对的可是空前强大的柔然大军,又将如何?”
谢王臣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低如蚊蝇:“祖父说了,柔然地广人稀,草原骑兵再骁勇,也无法占据整个中原,不过想得燕云之地逐牧而已……”
李放出一声低笑:“原来是打着割地求和的主意,可是你们是否想过,慕容傲纵然倒行逆施,但他毕竟与你我同族,总不至于屠戮百姓。柔然终归是外族,一旦让柔然入关,届时中原板荡,又不知多少遗民泪尽胡尘里。驱虎吞狼,可若是养虎为患,又将如何收场?”
谢王臣低下了头。此行他作为李昶的密使,表面上的任务是护送龙渊剑回金陵,若是有机会邀请琅嬛胜地那两位明艳美丽的女子前往江南,促成与李昶见面的机会更是再好不过,可是在临行之前,他却接到家族命令,要将朱明弓与朱明弓谱找机会暗中送到百里不生的手上,那弓谱之中更有一封谢家家主写给柔然大将军的亲信。金陵这些年看似平静,但是自竟陵王李放在荆襄一带建功之后,朝中各部早已暗中做好了大规模北伐的准备。不过,南周现有大军多是最近几年仓促建成,若论精兵强将,并没有与慕容傲硬碰硬的本钱,而柔然大军南下便是南周所期盼的那个契机。但是胡汉有别,北梁与大周争锋,终是同族之争,就算南周君臣们再怎么盼着柔然南侵北梁,自己再去趁火打劫,也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公然勾结柔然。正所谓兄弟阋墙,万没有找隔壁邻居相帮的道理。谢家这才有了这个与虎谋皮的计划。谢王臣当初一听也是大皱眉头,却被谢老爷子一番斥责。谢老爷子甚至提出,如不照办就让他的堂弟谢之棠取代他担任广陵王李昶的少傅之职,谢王臣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
出于某种谢王臣始终不解的理由,金陵谢家在皇长子竟陵王李放与嫡子广陵王李昶之间,毫无避忌的站在李昶这边,而嘉平帝对谢家的选择迄今未曾表明态度。谢王臣名为王府少傅,实则便是广陵王府的幕僚,替他出谋划策。若是将来李昶真的登上帝位,自然也会倚重这位少傅和他背后的谢家。而他之所以被视为谢家将来的继承人,也正是因为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
老爷子提出让堂弟取代自己的位置,意味着不再认可自己作为未来家主——这是他无法接受的。越是高阀大族,越是子息繁盛,有才能之人也如过江之鲫,而主事者也越是冰冷无情。谢王臣为了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已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耗费了多少资源。第二天一早,他便向老爷子请罪,带着朱明弓与弓谱上了路。
谢王臣明白老爷子心里的担忧,明明淮扬一线已经集结了南周最强的军队,各种钱粮补给源源不断输入,偏偏毫无寸功。若是让李放再继续在荆襄扎根数年,竟陵军继续扩张壮大,将来北伐再让他立下功,李昶能不能如谢家所愿登上那个至尊之位将会再添变数。这也是谢家这两年四处囤积粮草,倾力准备北伐的原因。
龙渊剑在这个时候重现江湖,更是让谢家与李昶欣喜若狂。
……
谈到这里,两人俱是无话可说。
李放道了声告辞,便向南而去。他孤身一人,仿若山中猿猴,行在崎岖蜀道也如履平地。
“殿下——”谢王臣叫住李放:“殿下毕竟救我一命,我也该回报一二。殿下身怀重宝,怀璧其罪,路上须得万分当心。据我所知,谢家已经与生死楼合作,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龙渊剑……”
李放回过头:“若是我猜的没错,谢家在西南的行动应该是由大公子你全权指挥吧?”
谢王臣:“不错。自殿下夺得龙渊剑,我已经向生死楼与谢家在西南一带所有的暗桩出命令,留意殿下的行踪,务必从殿下手中夺得龙渊剑。现在整个蜀中已经设下天罗地网,殿下一出此处,只怕寸步难行。”
李放笑了:“既然如此,那谢公子又何必专程提醒我呢?在你心中,我们可是敌人。”
谢王臣哑口无言。
李放继续道:“既然谢公子也并不想与我为敌。我不妨再告诉你两个消息,免得你白费力气。第一,那把龙渊剑我已经送给了北梁四圣使之中的青龙圣使辛可。”
谢王臣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么?你怎么可以……北梁可是我们的敌人……”
李放一脸无辜:“你们谢家可以将朱明弓与朱明弓谱送给百里不生,我又为何不能将龙渊剑送给北梁圣使。对我而言,送给北梁总比让它回到金陵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