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动了一下,却被她紧张地一把捞住,“别揉,”她认真嘱咐道,“伤眼睛。快哭,用眼泪冲掉。”
她眸中闪过一丝轻微的怜惜,宛如一道细丝般的光,一下子冲撞进了他胸口。
眼泪?慕声的眼珠茫然转动,砂砾像是要在蚌肉中磨成珍珠,眼眶干涩极了。
凌妙妙吓得松了手,又忍不住凑近看了看,两双通红的眼睛四目相对。妙妙蹙眉:“你的眼睛好红。”
天生无泪之人,尽管那双眸子宛如秋池,一年四季都氤氲着水汽,但那水汽却是最虚妄不过的存在,是镜中花水中月,像他绝美却虚假的皮囊。
“你等什么?”等了片刻不见她有动作,他的眼睛居然强行睁开,润泽的黑眼珠定定地望着她,眸中闪动着星辰般的光泽,眼底被刺得通红一片,语气却漠然而不悦,“真是指望不上。”
眼泪究竟是什么滋味?
“好吧,那你担待些。”凌妙妙深吸一口气,轻轻捧住他的脸,脸颊是温热的,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唯有耐受这种刺痛是驾轻就熟的,熟到他甚至没有抬一下眉。
慕声仰着头不一语,在纤长羽睫的点缀下,少年的脸颊温柔得让人不忍欺凌。
在出神的时候,少女忽然捧住了他的脸,她的脸凑过来,带着额上若有似无的有茉莉的熏香,温柔得仿佛只吹起了两三片羽绒,一阵沁凉的风拂过眼珠,他本能地闭上眼睛。
凌妙妙开始幸灾乐祸:“慕公子,你自己咳,还是要我帮你吹?”
那样罕见的温柔如退潮般迅离开,她避嫌似的收敛了自己的关怀。
哼,风水轮流转。
“慕声。”睁眼时她退在两三步外,微微抿唇,有些紧张地侧头问,“好些了吗?”
慕声整个人僵硬得像座雕塑,慢慢地盘腿坐下来,双眼紧紧闭着,长而翘的睫毛倾覆下来,任凭凌妙妙抬起了他的脸。
风沙仍在肆虐。
“别动……”凌妙妙小心地踮起脚,安抚地拍他的肩头:“你你……你先蹲下。”
他无声地坐在土道边,梢在风中摆动:“你过来,坐在我身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凌妙妙打量他半天,想必堂堂黑莲花不会让小小一粒沙给为难了,于是点点头,放心地躲在了他背后。
风沙越肆虐,他们的头上都布满了黄色的灰尘。妙妙看着慕声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你还敢这么瞪?”凌妙妙气坏了,“你不怕沙子进了你的大眼……”话音未落,他手上松了劲儿,忽然猛地闭住眼睛,一秒钟之内呆滞成了相片。
少年脸上没有表情,薄唇微抿,右手竖起,左手飞地贴了一张符,怀中光芒迸出,刹那间风卷尘土旋转起来,宛如一个漏斗,倒着被吸入他手中,林木哗哗作响,几乎要连根拔起,天色阴晴不定。
真娇气,他看着她游神,这么容易就红成这样……
旋风左右摆动,似一只遮天蔽日的大虫,扭动身躯在挣扎,半晌,“倏”地一下钻进了慕声怀里,眼前似乎被扯开蒙眼布一般,骤然明亮起来。
“……”他顺势捏住凌妙妙的下颌,不顾她的挣扎,仔细看了一回,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珠下,眼底红得似要沁出血来,却莫名有种病态的殊色。
被吹得哗哗作响的树木,瞬间风平浪静。
凌妙妙揉着眼睛站直身子,一双杏子眼红得像兔子:“你懂什么,我爹教的,这样就能把沙子从眼睛里震出来了。”炫耀似的向前一伸脸,“喏,你看。”
凌妙妙望着晴好的天,被黑莲花的日天日地的战斗力震撼了。
凌妙妙已经咳得半弯下腰,指节越收越紧,直拽得他向前一步,他低眉:“沙子进了眼睛,又不是进了喉咙,你这是什么疯。”
这年头有慕声,雷公电母都该失业了。
慕声低头望着拉着自己的衣角的手——被他丢在人群里过太多次,抓住他变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