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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墙进来,再翻墙出去。小春燕的动作既熟练又矫捷,饶是喝成了醉燕,带着我也依然来去自如。

“你那胳膊腿儿,顾着跑别摔跤就行了。”他单手接过我手里的红梅,稳稳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牵着我,“你要跟着我,一路都得跟着我。”

“好。”我点头,他风似的把我拉走,赶在丑时前到了解语楼。

我看准时机,正要以破风之势冲进去,却被他一把拉回来,临面甩给我一个问题,“我问你,燕爷我对你好不好?”

“好。很好。”我毫不犹豫。

“那你不打算送我一枝吗?”他用下巴指了指我手中的红梅,挑眉问我时还有点匪夷所思。

我打算了一下,摇头拒绝,“红梅要送给心上人。”

他满不在意地耸肩,偏身在楼角石狮子边坐下,撑着下巴对我说,“快点儿啊,我在这里等你。”

景弦正在琴房中看书,葳蕤的灯火勾勒出他的精致的眉眼,我站在门口看他,只觉得他裹着的那身白衣与窗外的雪快要融为一体,朦胧且虚妄。唯有猎猎入耳的风声有点煞这风景,我踮起脚尖去帮他关了窗。

他闻到了梅花的味道,转头看我。

我将大簇红梅插在他的花瓶里,站在梅花后面,拿出我自以为娇羞明艳的神情透过梅枝之间的缝隙看他,“景弦,你觉得这个花好不好看?我专程为你折来的。还有一句词,是敏敏姐姐教我的,我背给你听:‘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

独这个字,我还没有说出来。

他神色不变,站起身朝我走来,摩挲着红梅花瓣,看向我时,眉眼凉薄且清浅,“你觉得,这束红梅与我房间的风格搭调吗?”

他的房间风格极简,唯有淡淡的竹叶清香。

“我觉得还可以。”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不逊于小春燕,“这个叫相得……相得……”

“相得益彰。”他平静地看着我,我猜他的内心并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谢谢,不过我无处置放,不大需要。”事实证明我猜得很对。

“不如让它倚在墙角,给你的房间熏一熏味道?”我抱起那束红梅,走到门后,指着那块平常会被屏风遮挡住的空地问他。

他重新走到桌前坐下,继续翻阅书籍,“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你若是喜欢,可以放在花神庙里。”

他的模样像是真的不喜欢。我强加那么多年的鸡蛋给他,他能忍我到现在实属不易,如今再要强加东西给他,确实过分得很。思及此,我抱着红梅赶紧退了。

这件事我后来也反复揣摩过很多次,想要总结些道理,却都总结得不甚到位。唯想起小春燕彼时说的那句话,慢慢觉得恰到好处。

他扶着红梅枝,故作高深地对我说,“世间事都是这样的,起头重,落脚轻。”

我彼时仍以为他喝多了说胡话。毕竟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现在想来,却觉得很有道理。

就好比我为景弦忙活了一大晚上,穿风过雪,爬墙折梅,自以为过尽千山万水,最后却只消他三两句话,不到半刻钟,便为我结束了这个故事。

这种结束的方式,叫做无疾而终。或许不会难过,只是会觉得空荡。

“落轿——”

一声长唤,我仍是站在淳府门前。

“三、三爷……!三爷!我一生为您效劳,您不能如此狠心将我逼至绝路啊!”那是个身着沉色衣裳的中年人,匍匐似的爬到轿边。

他形容狼狈,约莫是追着轿子跟来的。

“人生在世一场,一生都是生,唯有死那一刻是死。这个道理,陈管家不会不明白罢?”

这慵懒轻佻的声音有些耳熟。

轿中人是谁。

我晓得,我此时一颗心疾然吊起,却更关心轿中人口中这位陈管家应该明白的道理。

“还请三爷指教!”陈管家跪在轿门边,急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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