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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功名,那就是乡野武夫,他中过进士,何足为惧?这般想着,林瑜嘉神色稍定,大步向前。

直到看清空荡荡的前院正中间斜晒着的一把绿油伞。

他越靠近,伞上绘的寒梅愈加清晰。渐凉的天里,他竟生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那日他给群青的伞,怎会出现在燕王府?

“林主事,是你的伞吗?”陆华亭的话音从阁子内传出,带着些许的疑惑。

“与某前几日遗失的伞有点像。”林瑜嘉回神,“油伞不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吗。”

踏入偏殿,房中置冰,墙上挂奇峭山水,书架、香炉摆放得极为讲究,与长安勋贵郎君府邸相比毫不逊色。

林瑜嘉余光见那竹篓里插满卷轴,对方并非不通文墨之人,心便沉了几分,再一抬眼,案后的人鬓漆黑,姿容如玉。林瑜嘉自诩是儿郎中相貌英俊的,未料对方竟有掷果潘安之貌,眉眼之间,极尽风流。

陆华亭唇边带薄薄的讥诮。看他的眼神,使林瑜嘉感到一股压制之力,心中陡然被挑起了火气。

“是长史的伞吗?”林瑜嘉说,“烈日天晒伞,伞面易开裂,题画易褪色,不免暴殄天物,放在檐下为好。”

“主事误解了。”陆华亭写了几个字,“旁人丢下不要的垃圾,某的好友喜欢捡垃圾,他非得捡回来,某不知如何处置,只好摆在院中,不是在晒。”

林瑜嘉脸色陡变。

他手攥成拳,放弃寒暄,从袖中取出图纸:“操办大型仪式乃礼部之责,同为国事,还请燕王殿下不要为难。长史既不满先前的预算,某已携带新的方案……”

陆华亭把案上卷轴拿起,抛给林瑜嘉。

卷轴很沉,林瑜嘉勉力接住,但砸在手臂上生疼,他沉着脸地望向陆华亭。

“某替你画好了。”陆华亭淡淡道,“今日叫你来,便是让你取走某的图纸,没有别的时间听你奏报。”

林瑜嘉透过卷轴缝隙,隐约看见详密细致的笔迹,显然已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长史,画图这是礼部之责,燕王府越俎代庖,会不会太过分了?”

“今日上朝,圣人赞许了这张图,某给你念念。”陆华亭不答,拿起奏本,“朕以为,开青霄、重玄两门,从北迎入佛骨,摘星楼之南备军封锁。既能让百姓观摩,又能避免闲杂人等进入宫城,绝不放任何一个细作借机混入。主意甚好,督促工部、礼部履行。”

“林主事,你过来看看。”陆华亭招手。

听闻“细作”两字,林瑜嘉在愤怒中生出一丝冰凉的悚然。对方句句意有所指,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般。

双脚不知不觉走近桌案,目光却没有落在宸明帝的批复上。

陆华亭见他脸上变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案上压着的丹青美人。

林瑜嘉如当头一棒。画上那娘子未画脸,但衣着分明就是群青。这宫里还有几个掌宫品阶的宫女?

倘若外面的伞是巧合,这画呢?

他的指尖抖起来。难道群青暗中背叛了南楚?群青与燕王血海深仇,不可能是她主动。

要么便只有两种可能,燕王府疑上了群青,或者,有人盯上了他那位正值青春年华的未婚妻。

林瑜嘉亦擅书画,任凭他如何说服自己,都觉此画的笔法缱绻私密,不像描绘疑犯,倒像是……

他的未婚妻,岂容他人如此窥视?

瞬间,林瑜嘉被妒火冲昏了头脑,想揭起画:“没想到陆长史擅丹青,这幅画传神,可否送给某?”

陆华亭隔着衣袖一把攥住他手腕,笑道:“林主事,你到别人家里也是这般失礼吗?随随便便就要别人的东西。”

两人气力抗衡,林瑜嘉青筋跳动,勉力挤出一个笑,“是,某失礼了。敢问长史画上是谁?”

陆华亭看着他扯起嘴角:“我娘子。”

林瑜嘉觉他目不转睛,正观察自己的神色,半晌,荒诞一笑:“陆长史说笑,某知道你尚未有妻室。”

陆华亭便真笑了,把那张画拿起来在眼前细细打量。

“我问你,”陆华亭的语气中已无笑意,睫毛的阴影盈在眼底,“你是要你的伞,还是要这幅画?”

“长史这是何意?”林瑜嘉听出话中威胁。

“在大宸,不忠之士,死路一条。提醒你一下:伞呢,可以遮风避雨。”陆华亭一哂

,“你若选这幅画,恐怕便护不住你林主事的官路了。”

林瑜嘉脸色惨白。

看来燕王府虽然并无证据,但他细作的身份,确实被陆华亭现。那群青……应该也已暴露。若陆华亭一道折子上报,届时他们可不止丢官,得丢命!

可这陆华亭觊觎群青,所以并没捅出去,想以此相逼……

他如今,实在容不得风险,只能暗中相救。

陆华亭等了半晌,只听得人快步离开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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