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架子上翻出一个箱子摆到张良面前,我把箱子打开:“这是这几年的真账,约莫逃了两万金的稅。”
张良沉静的翻开账册看起来,他空出一只手给我倒了一杯白天的冷茶:“你先喝口茶,慢慢说。”
“是这样的,去年你回韩国之后,过年之前发生了一件事情。”我把有人偷账本最后被庆先生拦下来的事跟他说了一下,张良听完颇有些头痛的样子。
我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不知道田假是从何处得知我才是解忧楼主人的事情,可能是某一天和田荣对上了,但是田升没有跟我说过这之类的消息,所以这个可能性否决掉。”
“然后今天田升跟我说,田轸买阿宝的五千金,是田假送给他的。”我说完这一通整个人没那么紧张了。
张良按着我的肩膀:“一,田轸买阿宝可能只是巧合,你之前也说了,田轸拿那五千金最开始是想作赌的。况且田假一直都是倾向于立田轸为太子,所以送点钱也算不了什么。二,阿宝并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她没有办法出卖你。”
“所以你觉得这是个巧合?”我反问道。
“只是想让你往好的方向想,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张良微笑,他没束发,他的头发又黑又软,懒懒的披在他肩上。镇定了一下,张良说:“我猜测,田假现在也只是怀疑阶段,估摸着他下一步会去找田荣试探,田荣会把这件事情知会给田升,这样你还有个准备的余地。”
“现在的办法是真的让田荣认下来他就是解忧楼的主人,或者把解忧楼转给田荣?”我试探性的问道。
张良发出一声叹息:“田荣不可能答应的,要是知道你匿税,他就是第一个追究你的人!有田升在都没用,可能还会大义灭亲。对了,田升也是同谋吗?”
我捂着脸:“田升不知道我做假账。”
张良:“……”
“要不我还是赶紧跑路吧,连夜回赵国。”我认真的思考这个出路,在这个年代逃税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张良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拍了拍我:“你是赵王的亲生女儿,在他们眼里是赵国公子,刑不上大夫,你不用太过忧心。”
“子房子房,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我上前摇着他的手:“我可不想就这么走了。”
张良悠悠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充满希冀的问他:“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想到一个办法,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张良说,我眼放绿光靠过去,他一根手指抵着我把我推远,温声道:“去见齐王吧,去请罪,然后把解忧楼给他。”
又见齐王,不过他一说出来,我就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可行,不过也有点郁闷:“子房,每次有事情你说都找齐王,你在齐王那里很有面子吗?”
“也没什么面子,肯下功夫就行。”
我正想说你看着这么温柔清冷的人,也会各种拍马屁?张良仿佛看透我心里想什么一样,温柔的看着我,眼睛里透着狡黠:“想站在树上不掉下去,一定得找一根最大的树枝抱牢了,这样,才会比较实在。”
我正思索着,张良忽然正色道:“不过……姮儿,你以后莫要再如此行事了。”
我有做错事的心虚,也不跟他辩解,委委屈屈的听着。张良说:“行事光明磊落,才会让人无机可乘。藏头露尾,非是君子所为。”
“田假自己也开了赌场,我就不信他没有什么鬼。跟权利金钱沾边的人,怎么可能都是光明磊落的,我才不……”我说着见张良面色不虞忙住了口,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光明磊落,阳光之下的犄角旮旯,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在进行着。
张良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姮儿,你总把人想的那么坏。”
“我没有。”我飞快的反驳说,张良挑眉,清明的眼睛带了点揶揄和威胁:“你再这么着,我就走了。”
“我错了!”我举起手:“真的错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对!”
张良对我很是无可奈何,只好一直摇头叹气。
回归正题,我问:“我该怎么见齐王,怎么说呢……齐王会不会治我的罪啊?”
“你先让你父王写一封国书吧,齐王总不会不买你父王的账。让你父王说……你年幼顽劣,只是小儿玩闹,解忧楼还田升有参与,更好说话了。”张良说,我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点头如捣蒜。
张良把另一个箱子推过来:“那时候这个也呈给齐王。”里面不止是账,还有齐国各个官员在添香馆的往来记录。
“至于怎么让齐王给你收拾烂摊子还心无芥蒂……”张良最后说:“你这么能说会道,我相信你。”
此时外面已经快天亮,张良终于打了个哈欠:“我实在撑不住了。”
“子房子房子房,你真是太好了!”我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张良困的连推开我都懒得推了,走到我床塌边躺下。他半眯着眼睛,问我:“今日是庆先生的课,你要请假吗?”
他漫不经心的问着,声音清凉如水,睡颜慵懒,曦光照在他脸上,仿佛一幅画一般。我呆了一下,然后说:“我现在很兴奋,还是去上课吧。”
按着张良出的主意,我先是仔仔细细给父王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让他给齐王写信。父王的回信里不痛不痒的把我数落了几句,他现在可舍不得骂我,我给赵国搞了那么大一笔钱,有功劳的!
父王的国书一送到齐王宫,我就被齐王召见了,召见的理由是:你父王要我好好照看你,你在齐国待了几年就进宫了一趟,我这个当大王的想起来了,觉得有必要维护两国情感。
……
我光明正大的进了齐王宫,和齐王待了半天,没有人知道我和齐王说了什么,只知道我回家时,是带着齐王赏赐的二十石粮食出来的。
接着那一天的下午,田升跟我绝交了。
田升先是前一天告诉我,田假忽然找到田荣问了当初送的两个女奴隶的事情。就如我开始想的,穆鱼那件事,田假和田荣一对上这件事就穿帮了。然后田荣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田升,田升就明白过来当初的馊主意被田假知道了,田荣也知道自己被田升拉出来挡箭了,田荣知道后把田升骂了一顿,并向王后告了一状,王后也把田升骂了一顿。
但是田升很仗义的没有把我供出来,还把事情告诉了我,我告诉他说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已经解决好了。
当我带着粮食从齐王宫回家之后,田升去了齐王那里,据说被骂了,然后晚上气冲冲的跑到我这里把我骂了一顿。
“原来这几年你都是在做假账!我还说分红怎么这么少呢!赵怀瑾你这个骗子,豺狼养大的!小丘八!小囚囊!王八羔子!亏爷爷一直把你当兄弟,被荣叔叔骂被母后骂,一个字儿都没把你说出来,没想到居然连我都敢骗!”田升在我院子里一通臭骂,我一句嘴不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