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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道眼见出了人命官司,这他可打不起,尤其是那个年月,老百姓常说&1dquo;衙门口儿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打的不是官司是银子,何况他还不占理。这要是被官面儿上拿住,又没钱上下打点,免不了先打后问,不用四十大板、八十大板,三板打下去就能要了他的命。他吓得有烧饼也没嘴吃了,直抖搂手,转头对旁边吓蒙了的王宝儿说:&1dquo;你瞧见了,他是暴毙而亡,我一个手指头也没动他。方才贫道掐指一算,玉鼠虽好,却不是你王宝儿之财,你也不可强求,等到该你财之时,贫道再来相助,青山不倒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拖着瘸腿,一颠一颠地逃了。
王宝儿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一个人在原地呆,心说:癞猫没了,玉鼠碎了,窦占龙死了,崔老道跑了,我怎么办?亏得他从小讨饭见惯了人情世故,脑子也灵,前思后想琢磨出一个主意。天还没亮,他就跑去找地保,说自己一大早出去捡秫秸秆儿,见到路口死了个人。地保跟王宝儿出来,见到门楼子底下的尸,让他在这儿看好了,死尸不离寸地,自己赶紧前去报官。按说这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那个年头兵荒马乱,天津城中的&1dquo;倒卧”太多了。窦占龙又是外来的,在本地一无亲二无故,等了几日也没有苦主鸣冤。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官府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叫来抬埋队的人,用草席子卷了尸扔到乱葬坑,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王宝儿空做了一场财梦,又不见了相依为命的癞猫,心里怎么别扭放一边,想要吃饭还得出城捡秫秸秆儿,送到水铺挣几个钱糊口。可是过了不到半年,赶上局势动荡,街面儿上兵荒马乱、枪子儿乱飞。老百姓能跑的全跑了,商家铺户关门的关门、上板的上板,生意是没人做了,开水铺的两兄弟也去外乡避祸,一走就再没回来。这么一闹,王宝儿的生计又断了弦,只得重操旧业,收拾了一套竹竿砂锅,接着拉竿要饭,又过起了朝不保夕的苦日子。
顺隆水铺关了张,等到战乱过后,仍没人愿意接这个买卖,因为开水铺太辛苦,日复一日起五更爬半夜,赚钱不多受累不少。王宝儿不怕吃苦受累,有心把水铺的买卖接下来。毕竟在水铺打了这么久下手,怎么生火、怎么烧水,看也看会了,开水卖多少钱、凉水卖多少钱,是论壶算还是按舀来,心里全有数儿。除此之外,那些挑大河送水的、捡秫秸竿儿的他也认识。有道是生行莫入、熟行莫出,真要是把铺子接过来,有了这份买卖,吃多少苦、受多少累心里也高兴,总比拉竿要饭强上百倍。无奈有心无力,掏不出本钱。王宝儿日思夜想如何接下这份买卖。一日在家中睡觉,狂风呼啸,他冷得瑟瑟抖之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1dquo;头顶三片瓦,脚下一块地”的祖产。他一咬牙把家里的破屋子卖了,那间破屋子值不了仨瓜俩枣,好歹有份地契,多多少少凑些本钱,兑下了顺隆水铺。他抱上铺盖卷住进水铺,门口的木头牌子换了一块,改为&1dquo;王宝水铺”。择良辰选吉日,重打锣鼓另开张,还特地买回一挂鞭炮几个二踢脚,噼里啪啦一通乱响,算是开张大吉。从此起早贪黑、忙前忙后,不敢有半点儿懈怠,一心经营这份朝思暮想的营生。
有道是&1dquo;卷旗容易,扯平了难”。兵荒马乱的年月,这水铺又关张多时,老百姓早习惯上别处打水了,要把&1dquo;顺隆水铺”重整旗鼓谈何容易。买卖大不如前,几乎入不敷出,做买卖将本图利,这样下去维持不了多久。这一天晌午,王宝儿坐在水铺中愁,却见崔老道找上门来。崔老道见了王宝儿,口诵一声道号:&1dquo;无量天尊,听说财主爷接了水铺的买卖,不用再去捡秫秸秆儿了,贫道特来相贺。”王宝儿起身相迎:&1dquo;道长取笑了,这个买卖不好干,我都快把裤子赔进去了。”崔老道说:&1dquo;不是买卖不好干,而是此处的形势破了。之前的水铺生意兴隆,因为对面门楼子上有只玉鼠,这就凑成了一个形势,唤作&1squo;玉鼠上天门’,如今玉鼠没了,财运也一落千丈。”
王宝儿不想再信崔老道的胡言乱语,当初听了他的话,吃的亏还不够吗?他拍一拍屁股跑了,留下自己一人收拾残局。而崔老道所言又有几分道理,水铺不是到了他手上才不行的,打从玉鼠没了,生意就不行了,无奈事已至此,再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要怪只能怪你崔老道从中作梗!
崔老道看看左右无人,低声对王宝儿说:&1dquo;没了玉鼠不打紧,我有言在先,非你之财不可强求,待到该你财之时,我必定赶来相助!而今你财的时机已到,且听我言,你水铺门口的水缸聚住了一道瑞气,只不过形势未成,财路未开。你买上一尾金鱼放在缸中,这就又成了一个形势,也有个名目,唤作&1squo;龙入聚宝盆’,比先前的&1squo;玉鼠上天门’还招财,只要这口水缸不动,准保你财!”
书中代言,崔老道这一次说的话千真万确,憋宝的勾当他不成,却善于相形度势。天机本不该道破,却总觉得对不住王宝儿,想要还他这份人情。上一次错失了玉鼠,王宝儿没怪崔老道,足见这孩子够仁义,且命里合该财,只不过得有人给他捅破这层窗户纸。崔老道来之前想好了,无论王宝儿多大的财,他是分文不取,那就不会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