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不长在谁身上,谁不知道有多痛。
“阿爹有时候会过来陪陪我,给我带一些新奇的玩具。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可以张口和别人慢慢地说几个字,进行短暂的语言沟通了。”
“你没有跟李大人提过这两个陌生男人吗?”小小的仙水县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隐藏的大人物。
“当然说过,可是阿爹不允许提这件事,他会处理好所有的后续。就在我情绪越来越稳定,对生活重拾期待的时候。郑管事告诉我,阿爹留下一封遗书后服毒自杀了。遗书上面写着因为受不了家里这些变故,他觉得累了,想要结束这无趣的人生。”
说到这里,李弦玉努力控制的情绪又忍不住哽咽起来。双手捂着脸,全身抖。
“李大人不可能自愿服毒。”
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江问清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为了安全着想保护你,花大力气培养你读书。公事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陪你玩耍,耐心引导你重新张口说话。我不觉得这么一个坚强,负责任的男人会突然留下一封遗书仓促自杀。”
“当时我看了阿爹的字迹,和平时写的公文一模一样。那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以为真的嫌弃自己是个拖累,所以才不愿意陪我好好生活。”
“你都能模仿别人的字迹,那别人也能模仿你爹的字迹呀!”
贺子霖想起以前李弦玉代写功课时,几乎以假乱真的字迹。急得头上直冒汗。
一个误解与成见,往往会在世界上铸成比诡诈与恶意更多的过错。
“我怨恨了阿爹这么多年,不肯原谅他。直到我重新找到阿爹为我制定的日程安排,我才现阿爹对我的爱从不轻易堙灭。”
“那吴裕仁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传出来你跟他一起葬身火海?”
“当晚我在灵堂守灵,吴裕仁忽然冲进来。我们俩在争吵拉扯中,他不小心将蜡烛踢倒,火势顺势就这么起来了。我想出去喊人救火,他死拽着我不放,我直接拔出簪子插到他肩膀上。”
“这种人渣就应该一刀下去送地狱,死得太轻松了,要我非得给他扎成筛子。”
贺子霖向来嫉恶如仇,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只会用肮脏手段的无赖。
“在吴裕仁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等出门喊人时大火已经烧起来了,到处都是呛人的浓烟,根本分不清方向。我只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没想到那吴裕仁跟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死死的。在我马上从密道里出去的时候,他在后面威胁说只要能活着出去,李家人谁都别想好过。”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情急之下,我只得拿起草丛里的石头狠狠地砸向了他,将他又拖回密道藏好。半夜正是人们放松警惕的时刻,可怜李家其他无辜的仆人,被这把大火断送了性命。”
提到这十几条人命,李弦玉便恨得牙痒痒,后悔没再过去给吴裕仁补几刀。
“再后来我就碰见了空无大师,被他带到观檀寺住了两年,又被他送到盛京读书。若不是碰见董老偶尔提及仙水县,也不会鼓起勇气再回来一趟。”
听完李弦玉的讲述,总算明白了这李宅事故的始末,哪里是地段不吉利招来恶鬼,明明是有人故意拆散这和谐幸福的家庭。
“你调查出什么结果来了?”
“我不知道,现在线索很乱,可能会出普通人能干涉的范围。”
李弦玉说的相当委婉,能不能意会就看他们的悟性了。
“以前怨恨阿爹的时候从未想过触碰这团迷雾。哪怕努力忘掉这段过往还是会夜回到梦中,会梦见大火,梦见自己往深渊里坠,折磨着人夜不能寐。”
“等回盛京后再做打算吧,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继续躺下休息会儿吧。”
江问清他们害怕在客栈会休养不好,直接亮明身份往现任知县荀大人跟前转了一圈儿。荀大人听说有贵客来此地,立马安排的井然有序,生怕伺候得不满意了。
李弦玉沾了他俩的光,在荀府上养了几天,身体状态明显好转。
“呵呵~~如果哪里有不舒心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难得来仙水县游山玩水,一定尽地主之谊照顾全面。”
“荀大人,你听说过城西李宅有黑影出没吗?”
“当然听说过~~不过除了三年前那场大火丧生的十几条人命后,再没传出有谁丧命。只要不生命案,什么黑影白影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万一这些黑影突然间作恶,怎么能确保他们不会危害周围的老百姓?”
“放心吧~~那是吴裕仁爹派来找他儿子的侍卫而已。那场大火后,虽然有人烧的面目全非,但是看身高体型或者身上残存的饰品,都能跟名单对上号。只有吴裕仁和小鱼至今对不上名号。他爹是仙水县出了名的地头蛇,不信自己好大儿死无全尸,每天派人往李家大宅溜达一圈。”
“那你此后就没在全城搜查这俩人的下落?”
“吴裕仁他爹势力这么强,这么多天都找不到人,那我能去哪里找?那群老百姓不懂什么规矩,都是自帮忙抬尸体的。能辨认的就辨认,不能辨认的就随便按个名头放坑里埋了。”
荀大人一脸委屈。
“下官接到吏部任命诏书快马加鞭地往这赶,都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总不能把人家埋好的棺材挖出来再重新比对一下身份信息吧。”
江问清将这些话转达给李弦玉。吴裕仁的尸体被藏进密道里,所以他爹找不到很正常。可是卧室跟前来回徘徊的脚印总不能也是找吴裕仁的吧,床木架都快烧没了,想想都不可能藏人。
说不定有两波人,甚至三波人都曾经在李宅抱着不同目的找他们想要的东西。
李弦玉手里只有一瓶不知道疗效的药丸,她不确定是不是另一波人想要寻找的东西,更不敢贸然交给别人看。纸条上透露的信息姓什么不好,偏偏姓虞。
“你在什么呆呢?”
“马上要回盛京了,我想走之前回家看看。”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望着江问清期待的眼神,本想拒绝的话又从嘴边收回去了。
“我在荀府快憋疯了,你们要出门带上我。”
贺子霖拿着一沓信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应该都是寄出去后收到的回信。
等从李宅回来后,再看看这些信吧。